第90章(第2/3页)

卿云道:“皇上放心,奴才皮糙肉厚,经得起折腾,一点鱼刺不怕什么。”

“是吗?”皇帝再次瞥向卿云,神色中略带笑意,“朕怎么记得不是那么回事啊。”

卿云听出他在说床上的事,便红了脸低头,置之不理。

皇帝晚膳用得不多,也许是宫外的饭菜不合胃口,早早地便放了筷,只端起那酒慢慢地抿。

卿云只管自己吃,驿站的饭菜确实不如宫里头,可皇帝吃不下,他偏要吃,直吃得快撑了,才放下筷子。

皇帝唤了声“齐峰”,很快齐峰便带着人进来收拾干净,只留下了皇帝正在喝的酒。

待众人退下后,皇帝道:“朕听闻你近日书画怡情,养花弄草,日子过得如同名士啊?”

卿云木着脸道:“奴才不过闲来消遣,不敢以名士做比。”

皇帝点头,“朕的贴身内侍有那么多空闲,看来朕是个好主子了。”

卿云不由看向皇帝。

皇帝抿了口酒,“酒量如何?”

外头侍卫又上了壶酒,拿来了酒杯,卿云抿了口酒,这酒的味道也无甚特别,比宫里的佳酿还是差上一截。

“知道朕要去哪吗?”

卿云又抿了口酒,道:“接秦大将军。”

皇帝颔首,“还是聪慧的。”

卿云真想把酒杯里的酒泼在皇帝脸上。

皇帝瞥眼道:“朕觉着,你好似越来越不怕朕了?”

“为何要怕皇上?”卿云反问道,“皇上,不是好主子吗?”语气中颇带了些讥讽。

皇帝微微一笑,拿着酒杯转回了榻上,对卿云道:“过来。”

卿云看了他的神色,提着酒壶和杯子跟上。

“元峰是朕当年一块儿起兵时仅剩的结义兄弟了。”皇帝转着酒杯道。

卿云心下冷冷一笑,因为其他的都被你在登基后一一除掉了,哪怕是先皇后的亲哥哥,也都没能幸免。

皇帝道:“元峰的性子最为刚直暴烈,年少时便好打抱不平,当年起事也是他最先响应,同朕在郊外的园子里商定事宜。”

原来皇帝和秦恕涛的情谊如此深厚,怪不得听到秦恕涛重伤,皇帝会心绪波动,做出出宫相迎之举。

这么说来,他倒要谢谢秦恕涛了,让他蛰伏这么久,终于找到了机会。

当年,他能走入李照的心,便是因为丹州之事,李照需要送杨新荣去死,他虽是太子,但最终也还是人,长了心,终究不能视年少师生恩情为无物,在那种时刻,他需要一个人去接受、倾听他作为太子的无奈。

长龄说得对,太子是很孤独的,那种孤独与凡人的孤独不同,那种孤独是高处不胜寒,那么,站在权力最顶端的皇帝,他的心中是否也有一样的寒冷?

兴许连皇帝自己都不知道,那种可怕的孤独正在侵蚀着他,令他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和年少举旗,意气风发,同结义兄弟们共打天下的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人。

不知为何,卿云在此刻能如此清晰地看到皇帝内心那一丝丝阴霾的泄露。

兴许是他自小便被困在玉荷宫,早已成为了这个世上最防备最孤独的人,也兴许……是今夜的皇帝想让他看见。

卿云默默地给自己倒了酒,又将皇帝的酒杯也满上,他道:“后来呢?”

皇帝道:“后来便是起兵……”皇帝顿了顿,看向卿云,人向后挪了挪,“过来坐下。”

卿云放了酒壶,只坐在了皇帝脚边的榻沿。

皇帝持着酒杯看着卿云低垂的侧脸,眉峰处一点红痣。

“恨朕吗?”皇帝淡淡道。

卿云抿了下唇,他抬起手,抿了半杯酒,唇上水色渐溢,短短一字,声哑语颤,“恨。”

皇帝笑了笑,不以为意,“恨朕的人,又何止你一个呢。”

卿云看向皇帝,“那皇上就不能别让人记恨吗?”

皇帝道:“恨又如何?朕是皇帝,除了你,朕倒还未听过第二个人在朕面前敢说恨朕。”

卿云道:“所以皇上明知那些人恨你,也不肯多加恩典,让人少恨一些?”

皇帝又是淡淡一笑,“他们恨也好,怕也罢,于朕,都是一样的。”

卿云道:“皇上觉着秦大将军恨你吗?”

皇帝挑了下眉,“好问题。”

卿云道:“皇上不敢回答?还是不敢想?”

皇帝嘴角笑容愈深,“朕也要问问你,当日在那林子里吓得魂不附体,隔了几日,便又能策马入林,为何从朕的床上跑了之后,隔了几月也不敢再躺上去?”

卿云面色涨红,粗声粗气道:“是不想!”

皇帝“哦”了一声,“原来如此,”皇帝搁了酒杯,单手撑着脸道,“那是为何呢?”

卿云目光冷冷地瞥向皇帝,“皇上是觉着全天下的人都想躺到那张龙床上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