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在东宫时,卿云从来没有真正着力讨好过李照。

一开始,李照便挺宠他的,罚了他一回后,卿云揣摩了李照的心思,明白李照不过是想要一个有时能不把他当成太子那样疏远的贴心人,他在东宫几乎是顺风顺水,后来虽然出了那件大事,被赶出了东宫两年,回宫之后李照就再也没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也几乎不需要他刻意讨好,唯一勉强的事便是和李照同床。

那么,如果要讨好皇帝,该怎么做呢?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起先,卿云的确吓了一跳,可后来他便逐渐觉得坦然,他为什么要得到李照的青睐?因为李照是太子,他能让他在东宫呼风唤雨。那么,为什么他不能去讨好皇帝呢?

诚然,皇帝要比李照可怕得多,但同时,他和李照相比,也拥有更大的权力。

慈圆等人,皇帝想杀就杀了,哪来李崇说的什么顾忌?

卿云感觉到一种危险又强烈的诱惑。

如果成为皇帝最宠爱的内侍?他能得到什么?

卿云心下存了这个念头,每到他当值,他便开始不动声色地留心皇帝的日常习惯和偏好。

皇帝也是人,是人便会有喜怒哀乐,只是皇帝的喜怒哀乐不会轻易显露,否则便会被有心人利用,而卿云,恰恰是那个有心人。

来到皇帝身边后,卿云才发觉皇帝说是很疼爱太子,可李照来的几回,父子二人说话听着也很和缓,可总给人感觉有种异常的生疏,就好像互相在打哑谜似的,旁人听得很累,偏两人却习以为常。

自然,对待齐王,对待……秦少英,对待任何人,皇帝都是差不多的。

甚至最受宠爱的淑妃有时来觐见,皇帝对她的态度也是那样,淡淡的,看不出什么宠爱的影子,更别提宫中其余妃嫔,皇帝妃嫔不多,也不热衷后宫,卿云来到御前伺候了三个多月,竟然没见过皇帝召幸妃嫔,其余宫人也都神色如常,不以为奇。

已是丑时,皇帝仍在伏案批折子,这个习惯也和李照很像,李照也经常这般忙到深夜,卿云也是陪着,李照看他困了,就让他先去睡,卿云不肯,他讨厌睡到一半被李照折腾醒。

皇帝身边却没个人陪着,满殿的奴才,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皇帝批折子的动静,一切都和东宫太像了。

皇帝余光瞥来,侍奉茶水的太监便端茶过去,皇帝饮了浓茶,又忙了快半个时辰,这才就寝,殿内宫人也才能退下歇息,等到了卯时,皇帝就又要晨起上朝了。

卿云心中暗暗惊讶,皇帝竟如此精力充沛,这么看来,他是指望不上这几年李照有登基的可能了。

那日皇帝说让他安分伺候,话语中分明存了不让他回东宫的意思,卿云心中阵阵揪紧,指甲嵌入掌心。

又是深夜,皇帝依然在批折子,他累了,头向后微微一仰,茶水便很快到了案上,皇帝余光一瞥,瞥到一双寻常内侍不该有的白皙的手,这手他倒是认得,那日禅房里在他腿上乱捏一气。

皇帝瞥过去,卿云已又站到了原位。

今夜,他求了丁开泰,丁开泰听了以后,脸全皱在了一起,卿云干脆要给他跪下,丁开泰连忙去搀扶。

“丁公公,就这一回。”

卿云恳求道,“若皇上生气,我自赴死,绝不连累公公。”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丁开泰只能长叹一声,最后劝道:“皇上虽说是天威难测,然是个明君,只要你安分守己,纵使不能大富大贵,未来也可安享晚年。”

这话,卿云已经听够了,他睁着一双熠熠生辉的明眸,对丁开泰道:“丁公公,你便成全我吧。”

皇帝端起茶,才嗅到气味,便觉不对,难得地打开茶盖,往里头瞟了一眼,便转过脸看向内侍一列,“你,过来。”

卿云自知又是叫他,便平静上前。

皇帝道:“这不是朕惯用的茶。”

“回皇上,这是莲子心茶,医书古籍有载,莲子心清心去热,静心除烦,奴才在里头加了些许蜂蜜去除苦味,既可解暑,也能安眠。”

卿云缓缓说完,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片刻之后,他听到皇帝将茶盖落下的轻轻脆声。

“丁开泰呢?”

一旁内侍尚未回话,卿云便先跪下,抬头道:“皇上要罚,就罚奴才一个人吧。”

皇帝双手搁在椅旁,瞥向卿云,见卿云正大胆地看着他,嘴角不由轻轻一勾,“你既知道朕会罚你,还敢做?”

卿云静默片刻,道:“皇上为奴才出了口恶气,奴才也想为皇上做些什么,若做得不好,不合皇上的心意,挨罚也是应当的。”

皇帝道:“你倒很会狡辩。”

卿云背上已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但始终不肯就这么放弃,“奴才是真心,皇上每日批折子到深夜,勤政爱民,又体恤奴才,奴才……奴才感念皇上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