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梁昭夕还要怎么继续, 她听觉被身后人严丝合缝地占满,机械地看着对面的爱慕者嘴唇开合,根本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

她扶着门框的手指紧到发白,后颈被冰凉的掌心覆盖, 过电似的深深窜着麻。

她快承担不住这种压迫感和情绪的跌宕, 嗓子干痒地收束着,不能腿软, 不能转头, 背后像无尽的深涧在吸纳她缠裹她,她仍要控制住别失态,尽可能冷静地对着走廊里说:“我只是来还投影仪的, 没其他事,东西送到,我就先走了。”

年轻的传媒公司老板显然看出她神色反常, 朝她更近了一步, 低下头关切问:“我看你脸色不好, 没事吧,如果不舒服, 我现在可以陪你去医院。”

梁昭夕反射性倒退,但后方巍然站立的人纹丝不动,仿佛铜墙铁壁截断她, 她想停住已经晚了, 轻颤的后背实打实撞上那片坚硬胸膛,他手又掌握着她, 两幅身体磁石一样吸附黏合,似贴非贴,似抱非抱。

她僵直地定在那里, 纤瘦轮廓完全陷入他悍然身影的笼罩中,被四面八方围拢。

他身上压抑的进攻性太重,梁昭夕心口如闷雷,她生怕别人发现端倪,急忙提高音量,制止对方再向她靠近:“不用了,我不需要帮忙,还有——”

她看似站稳,实际犹如靠进男人怀里,绷得浑身直抖,抢着话说:“——我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不用浪费时间在我这里,我还要忙,不多说了,以后再聊。”

梁昭夕话音落下,也顾不上对方什么反应,迅速抬手,把安全通道的门砰一声关上,五指用力拽着门把,以防再被拉开。

走廊的光照消失,步梯间立刻掉进一片昏昧,空气粘稠地悬浮,交错的紧促呼吸声正在无限放大。

她敏感的耳朵一痒,听到孟慎廷满含沙砾的声音从上方降下:“还有以后?怎么不在我面前一次聊够了。”

梁昭夕无意识地抠着金属把手,他贲张的气息无孔不入,搅得她鼻子莫名发酸,不可言说的慌张和委屈交杂着汹涌上来。

好久没有离得这么近了。

她垂着睫,往前挪动脚步,跟他拉开空隙,额头几乎抵到门板上,闷声喃喃:“我们分手很多天了,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昏暗的楼梯间转角,实在不配孟先生。”

“那什么才配我,”孟慎廷一字字反问,语气难辨,“路口转角没人的墙边,车窗深色玻璃的后面,学校林荫路遮蔽的树旁,校庆典礼没有光的舞台下面?比这个拐角又好到哪里?这些年我干过的还少吗,怎么不配。”

他说一句,梁昭夕胸口就揪紧一分,她背挺不住微微弯下去,用力咬唇,唯恐泄露心情地跟他争:“可是你说的给我自由,干嘛又管我和谁聊,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不是吗,无论我——”

孟慎廷指节一拢,她颈后脆弱的神经猛划过一片酥麻,她咽下难忍的气音,没说完的话不得不中止。

他声线沉冷得迫人:“自由?给你自由,是让你活得好,从害你痛苦的挣扎囚困里解脱出来,过得轻松给我看,你呢,你这么多天都在做什么?”

梁昭夕茫然地睁大眼,她不是在照他说的这些生活吗。

孟慎廷把她往后扯,她脚步凌乱,跌进他臂弯边缘。

他声声冰凉,几近讯问:“你跟我要自由,结果就是把自己关在这两层楼里,不出门不见光,手机关机,二十四小时失联,吃饭喝水都做不到及时,以工作的名义自我封闭,每天故意精心打扮出镜几分钟,装成如鱼得水的样子,镜头之后,你比我更像一台机器,梁昭夕,你说这样是过得好?你在欺哄谁,我吗?”

梁昭夕眼窝陡然一热。

孟慎廷低哑地放慢语速:“我不能一次一次,总是被你骗。”

梁昭夕不想弱势,极力捂着被掀开的事实,虚张声势地否认,甚至忍不住要痛恨他把她全都看透,更痛恨自己做得不够周全,被他这样一览无余:“我没有,我想要过的日子的就是随心所欲泡在工作里,我一心只想做出成绩,想赚到钱有错吗,出门对我来说就是浪费时间——”

“赚钱给你的投资商,来弥补你认为亏欠的?我需要吗?” 他截断她话,咄咄逼人,“我真正需要什么你不清楚?我需要你爱我,或是你让我别反悔分开的决定,你已经选了后者,难道现在做不到吗?”

他这话杀伤力太强,直穿心脏,梁昭夕全身血管凝住,随即山呼海啸,奔流向头顶。

“别让我反悔,”孟慎廷重复,颈边急重的脉跳不能平稳,他缓慢喘息,低头,下颌刮过她头发,“也别让我再看到你闷在这里强颜欢笑,如果你这么为难自己是因为我,我连远远看你的眼神都会干扰到你,逼你躲起来,那我收回,停止越界,你也立刻从你垒好的壳里走出去,给我做一个你渴望成为的,轻松自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