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第2/3页)
可这个不值得赦免的魔鬼,在书房隔间的桌案上放了一口箱子,如果她那天翻找证件的时候打开看了,就会知道,里面装满了层层叠叠的罪证。
一半是这些年里,他手中拥有的,与她相关的一切。
她五岁跟他初遇那天,头上扎着小辫子,高烧严重时挣扎乱动,把脱线的头绳拽下来丢给他,他鬼使神差收起来,一收就是十几年。
后来太多次,他默然出现在她看不到的暗处,不能露面,只缄默地踩着她渐渐长高抽条的影子,捡起她粗心遗落的各种小东西,铅笔,贴纸,钥匙挂,还有坏了扔掉的发卡,写满没用的练字本,做失败的歪扭手工。
他是一个透明的,不该存在的哥哥,经年里从她不要的物件上小心汲取着残留的温度,学着做一个不让她讨厌的人。
可孟家的枪林弹雨逼着他一步步杀伐扭曲,他连保有一丝本心都要用尽全力,终究还是成为她最深恶痛绝的样子。
她成年后,他不可抑制地动了卑劣的心思,不敢再碰她任何东西,忍了那么久,唯一忍不住的,就是校庆后台那支被她丢弃的口红。
口红是他的觊觎,而更早更年少的那些,是他纯粹的热望,所有这些堆积在一起,是他对她经年累月的罪证。
另外一半,是她父母当年那场轰动的爆炸案里,随着不明不白的死亡,埋藏了十几年的真相,事关爆炸的真凶,他从没有放弃过追查,他之所以走到今天的位置,也是为了有足够的高度洞察曾经,能还给他的小姑娘一个清白底色。
他知道她心里有多在意,只是她一副柔软细瘦的身骨,没有力气去撼动那些大船,那么他来替她,无论多少代价,他都会做。
查到的真凶和罪证,他把能放的,都整理好了留在那口箱子里。
她只要掀开,她不想要的爱,她想要的真相证据,都会扑面而来。
但她没有。
她连碰都不想碰了。
无论是他的东西。
还是他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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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在城郊,距离青檀苑所处的闹市区很远,清晨不堵的时段,车程也要将近一个小时。
梁昭夕额角贴着车窗,望着窗外飞驰的街景出神,等车停在墓园大门外的停车场时,安静一路的司机才恭恭敬敬说:“梁小姐,孟董交代了,您时间随意,不会有人打扰,等结束了有人来接您。”
梁昭夕怀里揽着花束,手中提着贡品,慢慢穿过青白色的石板小路,经过无数陌生墓碑,走向熟悉的位置。
这家墓园年头很老了,现在看来,环境陈旧,排布拥挤,烧过的灰黑纸屑乱飞,很多石碑都在风吹雨打里褪色,但在当年下葬时,已经是她最好的选项。
那时她才七岁,懵懂无知,满脸眼泪地跟着舅舅,把他当成依靠,对他要选最便宜的墓地,她却潜意识地反对,坚持要更贵的,幸亏爸爸还有一笔意外的遗产留给她,让她在四面楚歌里有了一点主动权。
梁昭夕站在爸妈的合葬墓前,把怀里的东西轻轻放下,仍在想着当时那笔遗产,即使过去十几年了,每每记起,她还是会觉得奇怪。
刚出事不久,她就得到了明确的结论,爸妈账上基本是空的,没有钱,她以后就由舅舅抚养,至于能过上什么日子,等于听天由命。
但才不到三天过去,她就得到了一笔五十万的遗产,这个金额在当初那个年代,至少对于她来说,是想象不到的天文数字,她明显看出舅舅和舅妈态度的微妙变化,就是这些钱,护佑着她很长一段时间拥有底气。
钱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她根本不知道,时至今天也没有想明白,有时头疼了,就会天真地安慰自己,或许是好心的神灵庇佑孤女。
梁昭夕站在原地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重叠的墓碑,但今天不是清明寒食,基本见不到祭拜的人,到处空旷安静。
她抚着裙子蹲下身,乖巧靠在碑上,爱惜抚摸妈妈年轻时的照片。
她妈妈江蘅当初是有名的药物化学家,爸爸梁秉言是旗鼓相当的分子生物学家,两个人志向相投,醉心学术,在药物开发上是最佳搭档,得到的各种证书堆满家里的小书柜。
她还记得自己刚满七岁那段时间,常年泡在实验室的爸妈突然回家频繁了一些,望着她满面愁容,然后开始更长期的离开,妈妈讲过,她跟爸爸接下了一项重要的新药开发,是上面许可的重点项目,如果成功,有很多奖金可以拿。
她不想要奖金,只想要有人陪她,可爸妈显然不会听见她的声音,把她放在家里,一星期,半个月,甚至更久地不能管她,直到那场惊天的爆炸发生,一切化成灰烬。
她的爸妈,明明是专业翘楚,安分守己,却成了研制违禁药,私通国外的罪魁,因为身死,这件大案才封存,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