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成长(第2/7页)
之前这群科学家是用一种半自由的方式相互合作,大家七嘴八舌地交流碰撞,通过自我组织合作来推进整个研究。对于一流人才而言,这种混乱吵闹的方式反而更能促进各自才能的发挥。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领导干部”开始要求大家提交各自的研究计划,登记各自的职责,需要每个人确认自己的权限。还给大家分配了“助手”,协助大家“熟悉流程”和“安排协作”。做事情开始需要申请和签字——很多签字。
汪海成觉得自己被装进了铁罐子里。在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遇到李院长,他坐过去想跟李院长聊天抱怨两句,李院长见他话头一漏,赶忙摆手制止。
“涉密不上网,上网不涉密。”李院长对他说,“我没有在研究组里,注意组织保密纪律。”
汪海成愣住了,午饭草草吃完,连吃的是什么都毫无印象。一群人还在努力适应新的变化,构造体并没有去适应人类的节奏,自顾自地展开自己的真实面目。
这时候大家还把这九十七个构造体当成九十七个同样的东西。
最初发觉它们有区别的,是一个叫马勤的核物理工程师。之前她的工作一直处在停滞状态,自从加入工作组以来,整个生物进程她都帮不上忙,但她也没什么可急的。可新的领导来了以后,非要她列出工作研究安排和预期进展,分析自己工作的必要性,马勤就有点慌,完全不知道该编什么。
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马勤把自己的工作安排为:检测构造体的放射情况。其实,之前构造体透明化的时候就安排了某种高敏度放射性检测设备,只是一直没有派上任何用场,于是很快就拆掉了。
但就在交计划的那天晚上十一点多,发生了一件很离奇的事情:马勤抬手看表,觉得表的指针在发光。表是很便宜的斯沃琪石英表,指针上有夜光涂料。涂料的原理很简单,吸收一定高能射线之后就会发出荧光。一般来说,荧光材料都是靠白天的偏紫外日光来充能,这便宜表的涂料很没用,在夜里大概只能亮一个小时左右。
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很久了。若是别人,大概率会把这个事情滑过去,但马勤毕竟是搞核物理的,对放射现象格外敏感。她愣了一下,用手蒙住表盖,进一步确认了自己的感觉:夜光涂料亮着,而且比平时要亮得多。情况有变。
她马上找来便携式的盖格计数器冲进实验室,开始在整个实验室里扫描放射源,很快目标找到了:不是构造体,而是放在实验室里的白金坩埚——一个纯铂制品。
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从来都没有用过。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被污染,污染源又是什么?实验室马上进行了一次封锁整理,白金坩埚被带走研究。
从实验室带走之后不到五分钟,马勤就发觉事情不对。白金坩埚在实验室里释放的是贝塔射线,但拿出实验室之后,辐射类型变成了伽马射线。
“活见鬼了!”马勤检查几遍,发现确实不是设备问题,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铂-195,元素序号78。每一个铂原子拥有七十八个质子,一百一十七个中子是化学性质最稳定的元素,放射性为零。正是因为物理化学性质高度稳定,所以实验室通常用来做高温实验的加热坩埚。
在辐射黑室里,马勤再次确认了这个坩埚持续放出微弱的伽马射线之后,实验室清空了其他东西。马勤端着这个坩埚,带着辐射测量装置回到了构造体附近。刚走进去的时候,坩埚放出的还是伽马射线,但离它原本放置的地方越近,微弱的伽马射线越弱;等放回原位以后,慢慢地变成了贝塔射线。
“怎么回事啊?”马勤和另外两名核物理化学家面面相觑。伽马射线是中性不带电的,贝塔射线是负电荷,先不说为什么铂-195会有放射性,哪有这样的道理,一个东西在一个地点放出伽马射线,在另一个地点放出贝塔射线?
质谱分析的结果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坩埚里存在另一种元素:金-195。伽马射线来自它的自然衰变。
自然界的金-195半衰期只有一百八十六天,就算坩埚里真的混入了这种不稳定的同位素(总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它也早就该消失了。
接下来的发现解释了金-195的来源,在实验室里的构造体旁,铂-195放出电子也就是贝塔射线,变成了金-195。这个发现没能解释问题,反而带来了更多的问题。
元素放射性的产生原因,是原子核内部的强、弱相互作用力不足以稳定原子核的中子和质子结构造成的,所以需要对外释放能量,变成另一种更稳定的结构。就好像山坡上的滚石,总会不断往下滚。稳定的元素在山坡的底部,不稳定的元素就在山坡的上部,元素越不稳定,它在山坡的位置就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