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梦华(第5/8页)

其间项弦不止一次回过会稽,每次都会去萧家,但萧琨早在项弦离开的三天后,便搬走了。

某天他跳进院墙,环顾四周,只看见院内有一个打铁的熔炉、铁砧——契丹人是煅铁的行家,甚至“契丹”二字便是镔铁之意。

他又逐房检视,房间大多昏暗冷清,萧琨的卧室中清冷孤寂,只有一张榻、一张桌,以及墙上常年挂着刀,被摘走后所余下的白痕。

院里有一棵桃树,已结出了青实。

又数年后,项弦独自在玄岳山中收复山妖,于悬空寺下展开了一场大战,顷刻间犹如有天外飞仙疾来,凛冽刀气划过犹如月轮,一刀斩破山妖。

“收妖!”项弦全力抖开镇妖幡,将那山妖收入。

待得漫天滚滚红云消逝时,项弦愣住了,看见站在面前的萧琨,犹如置身梦中,半晌不得言语。

“我在大同府就看见你了,”萧琨竟是带着少许不安,说,“我……跟了你一路,就怕给你添乱。”

项弦如梦初醒,发出一声狂喊,冲上前去,把萧琨扑倒在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你长高了。”萧琨松了口气。他之所以不敢与项弦相见,全因在怕,他怕面前之人已不再是往昔之人,正如今日之江水已非往昔之江水。

见项弦露出那熟悉神色时,萧琨的担忧与恐惧,便随之烟消云散。

“你去了哪里?!”项弦抓着萧琨大喊大叫,“你究竟去了哪里!!”

他双目通红,竟是激动得哭了出来,紧接着抱住了萧琨,登时令萧琨不知所措,紧张无比。

项弦犹如疯了一般,抱着萧琨,开始亲他的脸。

霎时间萧琨心底无数情感涌出,轰然淹没了整个梦境。萧琨反手搂住了项弦,险些就要给他一个深吻,但两人对视时,项弦眼里全是泪,萧琨一时竟不敢亲下去,错过了那转瞬即逝的机会。

项弦意识到自己失态,又笑了起来,放开萧琨,只拉着他的手。

“走,喝酒去。”

客栈内,灯光昏暗。

“离开会稽后,你都在做什么?”项弦躬身铺好被子,两人都带着酒意,萧琨坐在榻上,注视着项弦的一举一动。

“修行,学艺。后来师父走了,”萧琨说,“她前往海外寻仙,临别前说,我已出师,可以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沈大师呢?怎么只有你一个?”

“他去岁就老了。”项弦答道,“冬天走的,你看?”说着朝萧琨出示自己袖上的孝布。

“这些年里,”萧琨说,“碰上什么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不曾?”

“没有。”项弦笑了笑,躺下,说,“你呢?”

“我也没有。”萧琨淡淡答道。

“来日做什么去?”项弦侧头,与他同榻同被。

“不知道,瞎混罢了。”萧琨说,“你呢?”

“我也瞎混。”项弦笑了起来,“果然你的誓应验了。”

“什么誓?”萧琨避开项弦的目光,“忘了。”

“没什么。”项弦随口道。

“为什么不用我给你打的剑?”萧琨突然又问。

“舍不得,”项弦答道,“怕它断。”

萧琨:“这么瞧不起我?我好歹是契丹人,打的剑没这么容易断。”

“万一断了呢?”项弦说,“就连最后的念想也没了。”

萧琨的心咚咚地跳着,两人都酒意上涌,项弦的呼吸里还带着桃花酒的香气。

“还记得咱们去香炉寺摘桃子那次么?”萧琨忽道。

“去了这么多次,”项弦笑道,“你说哪次?”

“分你半个桃子那次。”萧琨说。

项弦想起,“嗯”了声。

萧琨说:“我记得那年你还供了两根红绳,说是你们会稽的习俗。想来又是在逗我玩。”

项弦:“你信了?”

萧琨:“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我向来当真。”

项弦笑了起来。萧琨又说:“后来你将红绳给谁了?”

“没有,”项弦答道,“还供在寺里呢。”

萧琨觉得自己今夜说得实在太多了,该适可而止了。

萧琨:“我睡了。”

项弦:“行,明天再说罢。”

萧琨呼吸均匀入睡。项弦等了很久,轻手轻脚摸起来,借着油灯的一点微光,拿到自己的随身包,从里头翻出两根红绳。

他低头看了会儿,再次摸上床,侧过身面朝熟睡的萧琨,拉起他在被中的左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将红绳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萧琨的手指突然紧了紧,握住项弦。

项弦骤然紧张起来,看着萧琨,萧琨侧头,睁开双眼,竟一直未睡。

项弦小声说:“这是我十年前就想交给你的东西。”

萧琨一手按住项弦,凝视他的双眼。项弦突然就什么都不想再说了,而是搂住他的脖颈,翻身吻在了他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