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魏婪咳嗽了一声,血从唇边溢了出来,无声地滴到闻人晔的手背上。

闻人晔被灼伤了似的想要抽回手,却被魏婪紧紧攥住,指甲深深地嵌进了他的皮肉,闻人晔不觉得痛,一抬眼,对上魏婪通红的眸子,顿觉心口发堵。

他不知道魏婪在南疆经历了什么,是谁害得他吐血不止,魏婪不说,闻人晔便不再追问下去,只是轻轻地抚摸少年的发丝。

魏婪的眼泪和血流到了一处,簌簌砸在闻人晔的手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铁锈气味。

“闻人晔,你不是最厌恶道士吗?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一次、两次、三次,你要杀多少次都行。”

“我不会死。”

哪怕这个时候,魏婪的嘴里依然没有一句真话。

他仰着脸,一向藏着狡黠的黑瞳里蓄满了眼泪,他歪了一下头,放任泪水留下,唇紧抿着,似乎在等待闻人晔的回答。

他毫无防备似的,但另一只手却虚虚地搭在枕边,弯刀贴着他的小拇指,传来冰凉的温度。

你会动手吗?

魏婪确定闻人晔对他的心思不假,但这不代表他会全心全意的信任闻人晔。

天家无情。

闻人家出过几个痴情种,但都没能得到好下场。

闻人晔看不得他这幅模样,心鼓胀着发疼,伸手将魏婪搂进怀里,一只手捂住他的双眼。

怀里的人身体僵硬着,裸露在外的皮肤烫地惊人。

“你明明知道,我讨厌的不是道士。”

他厌恶的只是试图以私欲祸国之人。

闻人晔近乎叹息般说:“早在凉荆城时,朕已向你许诺过,朕要护你一辈子周全,谁也不能动你。”

“朕也不能。”

闻人晔低眸望着面色苍白的少年人,这张脸曾经带给他最心惊肉跳的恐惧,也给予了他此生最难忘的心动。

从太子到皇帝,闻人晔有很多秘密。

他为魏婪画过一副画,永远尘封在东宫的书房里,也许要等他死后百年之久,这幅画才会被后人发现。

到那时,所有人都会知道,闻人晔有个念念不忘的男人,堂堂皇帝居然不敢吐露真心。

魏婪没说话,脸埋在闻人晔的肩头,拿龙袍擦眼泪,哭完之后用沙哑地嗓音恶声恶气地说:“陛下,你错过了铲除妖道的好机会。”

闻人晔侧头用鼻尖碰了碰他的耳朵,“没事,朕本来也不是捉妖的。”

闻人晔摘下腰间挂着的一块方玉,放进魏婪手里,“这是朕的私玺,朕早就想给你了。”

先前,闻人晔摘了魏婪的翠玉佛珠,许诺要送他一个更好的。

但闻人晔思来想去,没决定好究竟要送什么,经林公公提醒,他想起了几年前浚州献上来的一块玉。

传闻此玉吸尽日月精华,乃是无价之宝,不止如此,先帝在世时用这块玉的一部分做了玉碑,专门记录他在位时的各种祥瑞事件。

闻人晔便命人用剩下的玉打造了一块方玺,只有两根手指粗细,刻着“长乐”二字。

现在,闻人晔终于能将此玺送出去了。

“惟愿朕的长乐,长长久久,平安喜乐。”

魏婪捏着那块玉,眉眼间闪过惊讶之色,他的唇被血染成鲜红,衬着鬼气森森的脸透出诡异之感。

他忽然笑起来,眼底清清浅浅地荡开一片涟漪,“陛下,此物贵重,我不敢收。”

话是这么说,魏婪却并未将玉还回去,手腕一翻收进了袖子里。

可外物是外物,真心是真心,人心隔肚皮,魏婪用指腹轻轻摩挲闻人晔的手心,笑容很快淡了下去。

闻人晔见状心中一紧,反握住他的手说:“若是有朝一日朕骗了你,你就杀了朕。”

魏婪沉默了许久,轻轻“嗯”了声。

听着近在耳畔的呼吸声,闻人晔心中又酸又疼,盼望了这么久,魏婪终于回来了。

可回来的他,一身病痛。

闻人晔手指下移,隔着布料抚摸魏婪的脊骨,垂下的眼瞳晦暗不明,“朕真想把你一辈子囚禁在皇宫里。”

魏婪心情还是低落着,闻言没精神地抬起眼皮,“皇宫里没意思,我不想待在这里。”

“那你喜欢哪儿?”

闻人晔就这么和当事人聊起了如何囚禁他的话题,“你想去哪里,朕就在哪里建行宫,我们可以春日在皇宫,夏日北上,秋日云游四野,冬日南下。”

魏婪挑眉,“皇帝不当了?”

闻人晔避而不答,只说:“迁都怎么样?南方水草丰满,正好你喜欢吃鱼。”

魏婪抬手摸了摸闻人晔的额头,没发烧,怎么说起了胡话?

闻人晔失笑,拉开他的手,将魏婪搂得更紧,“你现在心情好点儿了吗?”

魏婪摇头,“不怎么样。”

闻人晔养尊处优多年,这辈子距离爱情最近的时候就是翻看民间话本子的那几天,他绞尽脑汁,最终抱着魏婪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