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第3/5页)
树叶从枝头落下,轻轻浅浅地漂在水面上,一路打着旋撞上船底。
闻人晔看了魏婪好一会儿,用近乎叹息的声音说:“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最后一个贼字不曾念出来,被闻人晔咽进了肚里。
“什么意思?”魏婪问。
闻人晔答:“没什么意思。”
“陛下这话有意思。”
魏婪笑着推开他,“我且去问问散人,陛下是什么意思。”
闻人晔拉住他腰间的玉珏,道:“魏师莫要拿我寻开心。”
“分明是陛下先来瞧我的乐子,”魏婪盖住他的手,眼尾挑起:“如今可信了我不曾读过书?”
“朕本就没疑心过你。”闻人晔睁眼说瞎话。
魏婪不说信,也不说不信,他不说话,闻人晔倒是坐立不安起来。
他思来想去,找到了话题:“清衍二字,由何而来?”
魏婪垂眸,低笑了声,“陛下不知,我的家乡是清河郡。”
多灾多难的清河郡。
民不聊生的清河郡。
闻人晔怔了怔,“原来如此。”
怪不得魏婪对清河郡太守意见那么大,闻人晔心中沉了沉,想要收回握着玉珏的手,却被魏婪按住了手腕。
闻人晔抬头:“魏师这是何意?”
魏婪歪头:“陛下从我这里要去了佛珠,怎么不戴?”
闻人晔不敢说因为他怕自己一戴,日月就换了,眨眼成了第二天,只说:“仙人所赠,珍之重之。”
【系统:他骗你。】
【魏婪:我听得出来。】
作为行骗的行家,魏婪还能不清楚吗?
忽然刮起一阵风,晴空骤暗,雨倏然落下,张牙舞爪地对着甲板上的二人扑来。
雨声哗啦,天色暗沉,皇城像是被笼罩在巨大的灰布下,温度降了下去,卷起一股冷意。
闻人晔下意识抬起手替魏婪遮了遮,但他忘了,为了方便出游,宽大的锦袍换成了劲装,不但什么都遮不住,反而自己也被淋了一身雨。
魏婪笑得前仰后合,闻人晔窘迫不已,眼见着魏婪要进船舱,连忙拉住他的手。
魏婪拨开脸侧的湿发,无奈道:“陛下自己爱淋雨就算了,怎么非要拉着我一起?”
“魏师算得这么准,朕自然要好好欣赏雨景。”闻人晔眼前全是水,根本睁不开眼,但他的嘴一如既往的倔强。
魏婪又想笑了,雨势太大,他一张嘴免不了吃到雨水,只能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掩住唇说:“陛下跟我较什么劲,要是被淋出病来,就是我的罪过了。”
闻人晔没看出他哪里觉得自己有罪。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魏婪感受到了寒意,伸手拢了一下罩衫,抱怨道:“我们要在这里站多久?”
闻人晔握着他的手,发现了什么似的,眉头轻轻拧起:“魏师掌心怎么多了道疤?”
很浅,不严重,应当是最近留下的。
闻人晔眼神一凝,看着魏婪的目光审视起来,昨夜皇城大乱,难道魏婪做了什么?
潮湿的雾气中,魏婪笑吟吟转移话题:“陛下可知道,夏侯公子今日就要启程去西北了。”
他不想说,闻人晔追问也没用,捏紧了魏婪的手,闻人晔只能顺他的意,道:“朕竟然忙忘了,不如魏师和我一起送他一程?”
魏婪低眸:“夏侯公子深感皇恩,一定会全力以赴,守护边境百姓。”
皇恩。
皇恩。
闻人晔嚼着这两个字,心口湿漉漉地,“魏师以为,朕待你如何?”
魏婪记仇,偏头道:“陛下一日想关我进大牢,一日想饿死我,陛下以为,您待我如何?”
闻人晔无言以对。
他确实多疑,也确实在最开始时抱有试探之心,但闻人晔不认为自己有错。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轰——!”电流在云层中翻滚,一道白光劈开天际,魏婪的脸被分成了两半,一面隐匿在阴影之中,一面映着刺目的光。
闻人晔的眼睛似乎真的被刺痛了,他心虚地别开眼,第一次对“天家恩典”有了抵触之情。
低下头,闻人晔拉住魏婪另一只手,用一种近乎禁锢的姿势将魏婪的双手拢在一起,轻声问:“魏师是在怪罪朕?”
雨声嘈杂,魏婪眨了眨眼:“什么?”
“朕问,魏师可是在怪罪朕?”
魏婪反应了一会儿,失笑:“陛下问这个,是怕我报复您?”
他的野心比清河郡的雨还大,但他的心眼儿比针眼还小,谁得罪过他,魏婪都记着。
闻人晔深吸一口气,道:“朕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有谁值得天子害怕?”
装蒜。
魏婪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笑嘻嘻道:“既然如此,陛下还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