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殷霄竹本要转身离去,步伐蓦地一顿。陆鸢鸢以为他要说点什么,可他只是略停一下,就阴寒着脸,抱住她继续前行。

林地的火光被远远抛下,黑暗吞噬了他们的轮廓。风有点冷,陆鸢鸢打了个哆嗦,无声地抬起头,露出眼睛。

她面对面趴在殷霄竹身上,此刻正好面向那座深潭。

喧嚷的人群遮挡住她的视野,只看到似乎是齐怅皱眉上前,弯腰,拾起了土壤上的蚀骨花。

有人去保留那朵花,自然是最好的。没有也无所谓。

因为,这么多人一起看到蚀骨花从段阑生的外套里掉出来,就是证明他有解药而不用、借机强迫她的最有力证据。

相比起那边的状况,这会儿,攫住她大部分心神的是另一个东西。

——系统。

陆鸢鸢的神经微微拉紧,注意着系统的动静。

等了又等,系统仍是一片安静,没有发出一次OOC违规警告声。

和前世不一样,她如今戴着一副名叫系统的镣铐。篡改剧情,就是在和系统作对。该怎么在它眼皮子底下达成自己的目的,又不触发惩罚机制,是一个难题。否则她前脚奶活自己,后脚就会被系统摁死。

为什么要提前把蚀骨花都连根拔除?因为她是舔狗,想借机睡了段阑生。那么,不让段阑生拿到解药,不是很合理么?

为什么瞒着段阑生,独独留下一朵蚀骨花?因为她害怕段阑生不管她,所以给自己留了后手,不是很符合这个角色贪生怕死的人设么?

为什么要把蚀骨花放进段阑生的衣服里?她当时浑浑噩噩,身不由己,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

谁能证明,她是在绝对清醒的意志下做出这些行为的?

谁能断言,她就是故意在陷害段阑生?

……

系统确实

是一台无情的走剧情机器。但机器也有机器的优点,那就是它的每一次惩罚,都不能只靠臆测,要有切实依据。

她要做的,就是一边阳奉阴违,一边在规则层面上合理化自己的行为。

君子论迹不论心,就算系统怀疑她有恶意又如何?

只要她的行为合乎角色逻辑,系统就是想判她扰乱剧情,也拿她没办法。

如今看来,她过关了。

强撑度过这一天一夜,脑力和身体都使用过度,陆鸢鸢疲惫不已,腰和腿都发酸。稍稍一安下心,她的脑袋就歪了歪,靠在殷霄竹身上,睡了过去。

但这一觉没有睡多久。

朦胧中,她感觉自己泡在了没过胸口的温水里。

一睁开眼,看见自己如今的模样,她眼睫就颤了颤,难堪地缩紧脚趾,想要重新缩起身体。然而没办法。

蚀骨的毒已解,后劲却没完全发散掉,她没什么力气,是一只被迫露出肚皮给人摸的动物。

热腾腾的雾气里飘着草药的气息,皮肤上细小的划伤、蛇咬痕都不疼了。但因为泡着热水,一些红色的痕印似乎分外显眼,尤其锁骨附近。

殷霄竹俯身,眼眸森寒,深不见底。他并没有与她对视,而是看着她身上的痕迹。

他挽起袖子,那双手修长如玉,赏心悦目,此刻却不去拨动琴弦,而是拿着布巾,仔仔细细地给她清洗身体。

她醒来了,他也不停。

洗下前胸后背这些地方也就罢了,她是没想到连……也不放过。

陆鸢鸢扣紧了他的手腕,苍白的面庞渐渐浮现出一层血色,冷汗从脖子沁出,她咬住下唇,忍住了没有哼一声。

等把她里里外外地洗干净了,殷霄竹才擦干自己湿透的手,将布巾丢在一旁,用一块大的布巾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

陆鸢鸢借此看到屋子里的陈设,终于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在灵宝秘境外面,有一个休憩补给的临时营地,是几座已人去楼空的木楼。虽说已经无主很久了,但一些自发进入灵宝秘境的修士,都会把这里当做临时落脚的地方,因此,房屋状态保持得不错,还有一些日常设施。

将她放下,殷霄竹给她拢上了衣裳,目光在领口处不经意一停,那有一块暧昧的红痕。

只有长久地抚触,或是用力吮吸拧掐,才会留下这么深的印记。

他垂眼看着这里,许久没有说话。直至听见她一声带着鼻音的痛哼,才发觉自己不自觉用力,捏痛了她的肩。

他松开手,直起身来。

烛灯如豆,散在渺尘里,他立在床边,挡住了那些光,五官也笼罩在一层晦暗不清的阴影里。

陆鸢鸢捂住肩,慢慢地仰起头,仿佛委屈到了极致,眼眶红红的。

彼此对视,冷不丁地,殷霄竹突然动了动唇,自言自语般道:“我知道是他强迫你。你不是自愿的,你也不喜欢他。”

连盘问也没盘问,他就下了定论。那般森冷笃定,不容置喙,显然,他并没有在她嘴里听见除此以外的第二个答案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