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房间中空气沉闷,犹如一个充满烛火在沉闷的空气里发出爆裂声。

针扎似的视线刺在自己身上,不可能毫无知觉,对上那双晦暗阴沉的眼,陆鸢鸢略感不安,低头,终于看见了自己袖下露出的那抹显眼的雪白。

她眼皮微颤,第一反应,竟是迅速地将双手藏到背后,仿佛一个被大人捉到在做坏事的早熟小孩,吞吞吐吐:“这,这是……其实……”

“其实”了半天,也没有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空气因而变得越发稀薄。这时,她的下颌被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其实’什么?”

殷霄竹淡淡地接了她的话,语气仿佛漫不经心。

但他的手却并不如此。不同于方才流连在她面上的温柔,这一次,他硬是将她的脸转了上来。

陆鸢鸢对上他那双茶色的眼眸。平日总让人想到千斛明珠,一寸秋波。而此刻,秋波却已冻成寒冰,冰下有暗流汹涌。

相触一瞬,陆鸢鸢就飞快地避过了他的目光:“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在雍国皇宫吃了酒,回房换衣裳时,一不小心穿错了阑生的衣服。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看得出她在努力地轻描淡写。

殷霄竹笑了一下,可笑意并未抵达眼底:“原来是这样。可他的里衣,怎么会放在你的房间?”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气氛再度僵持住了。

“那个,那个……”陆鸢鸢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握住了他的手,从自己面颊上移开,含含糊糊地说了实话:“不是他的衣服放在我那,是我在他的房间换的衣服。这么羞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嘛,所以我一开始才不想告诉你的。”

说到这,她抬起眼来,噘了噘嘴:“但是,这也不能只怪我一个人吧。元君,你来评评理,我那时喝醉了,衣服不合身也愣是没反应过来。阑生可没喝酒,发现自己里衣被我穿了,也不提醒我一句,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他也得负一半责任。下次见了面,他要是敢拿这件事取笑我,我一定要狠狠地捏他的狐狸耳朵报仇。”

见她面上流露出了平日少见的娇态,殷霄竹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冷了几分。

果然,只是察觉到自己的东西有螺丝松动的迹象,他就不高兴了。

真讽刺,光瞧他这表情,不了解前情的外人,恐怕会以为他是一个抓到妻子偷人的罪证、头顶绿油油大草原的丈夫吧。

陆鸢鸢面上维持着期盼的神色,心中冷哂。

望着她的面庞,殷霄竹的胸膛轻微地起伏了一下,仿佛压抑了什

么下去,再开口时,口吻已如常:“你把这件里衣给我。”

陆鸢鸢怔住了:“为什么?我准备明天拿去还给他呢。”

“你们非亲非故,里衣毕竟是贴身衣物,穿错了再还回去,徒增尴尬。烧掉这件衣服,我让人给他送件新的去。”

陆鸢鸢懵了懵,旋即摇头如拨浪鼓:“不成不成,这衣服还好好的,烧掉多浪费啊。”

顿了顿,她就轻哼一声,露出了恃宠生娇的姿态,说:“况且,别人不了解段阑生,我还能不了解他?他还跟我吃过同一碗饭呢,才不敢嫌弃这里衣是我穿过的。”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到,圈在她腕上的那只手突然收紧了。

“疼!”陆鸢鸢倒抽了一口气,酒气让人浮躁,她蹙了蹙眉,好像也被激起了一些委屈和生气,用力地抽回了手,说:“元君,我知道你对我好,但不代表我事事都要听你的。说到底,我和你不也是非亲非故吗?这是我和段阑生之间的事,你别操心那么多了行吗?我……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你有伤在身,早点歇下吧。我已经不饿了,先回去睡觉了。”

说罢,她揉着手腕,转身就跑出去了。

从她嫌自己管得太多开始,再到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跑了,殷霄竹的脸色只能以铁青两个字来形容。

不多时,精致的灯盒被袖子一扫,在地上装成碎片。卧室这一角便彻底暗了下来。

.

听话是不可能听话的,再也不可能听话了。

当殷霄竹感觉到自己牢牢掌控的工具人开始为了别人和他对着干,心在往外飘,而他偏又无法对她下手,矛盾的箭头,最终就会指向引诱她出逃的那个人。

这只是开始。

翌日清晨,陆鸢鸢很早就醒了。

昨日,被女修叫回来丹青峰时,陆鸢鸢已托了周雀帮她带话,让段阑生今天辰时去剑宗的药庐和她见一面,她有事情找他。

段阑生向来守时,宁早毋迟。约的是辰时,他一般辰时初就会来到见面地点。可陆鸢鸢这次并没

有守时赴约。

辰时末,她才慢悠悠地钻出被窝,开始洗漱。整理完毕,走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