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第3/3页)

琥珀色的风曲倾入银壶,在烛火下缓缓温热起来,长平抱着琵琶坐到玉石灵柩前,调起了弦。

她一身泥土,指缝污黑,脸上也是纵横的灰印,却全然不在乎地盘膝在地,怀抱着琵琶,拨响了弦。

她喜游猎,好武艺,耐不住书画诗文,唯独偏爱音律,音律里又独衷琵琶。

并不是很久远的记忆,现在想起,却仿佛是很远很远的往事。

那是个年关将近的日子,红泥小炉上煮着热水,水里温着一壶酒,酒煮开了,白烟袅袅从细细的壶嘴里飘了出来,室内盈满酒香。

她坐在厚厚的毛氅上,看她的父亲带着醉意,抱着琵琶同她道:“宝珠,父皇教你曲儿,学不学?”

“学。”

“父皇唱一句,你学一句,咱们今天唱蓼莪,好不好?”

“好呀。”

咿咿呀呀的女孩儿裹着厚厚的棉衣,像个红粉团子,口齿不清地跟着男人的声音,他唱一句,她学一句。

琵琶铮铮,脆响声里光年流转,拨弄着琴弦的大手湮灭在时光里,剩下一双沾满泥土的小手用新磨出的嫩茧弹响同一根弦。

再没人会唱在她前面,只剩她一个人静静地和。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抚我畜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民莫不穀,我独何害。”

“民莫不穀,我独不卒。”

——哀哀父母。

长平停下手,终是忍不住悲怆,呜咽着哭出声来。

一道绿芒从洞穴里飞起,掠过间间耳室,直直地飞到长平肩头,绿光里裹着伊珏的嗓音,三分惊异,七分疑惑:

“你们赵家祖上是不是出过疯子,在自己坟里造了一座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