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2页)

她瞪了他好几眼,终是因为太过疲倦,又昏睡了过去。

这日后,就连她每日的吃食在验毒后,都要他先尝一遍,如今连她的出行都管。

蜜糖的包裹之下,发霉的角落阴暗又潮湿。

云笙总想喘一口气。

趁午后他疗伤的那会空档,她便溜了出去。

她乔装好,戴着斗笠走在城中。

城中放着爆竹,出行的女子饰以梅花妆,到了傍晚,家家户户飘来屠苏酒的香味,城中的孩童们便开始提着各式的灯笼挨家挨户地奔走,赏花灯,登高台。

云笙撑着伞,走在喧闹欢笑的人群中。

茶馆中发着贴着“福”字的砂糖橘,云笙也过去讨要,图个喜气。

她刚抓了一个,就听茶馆中交谈的人说:“最近真是不太平啊,因那沈氏余孽,凭白惹出许多事端来,昆仑宗宗主因包庇沈氏余孽,如今被关押在牢狱中,欲要年关后问斩。”

“不止呢,掌门之女赵缨遥一人独闯王庭大牢,被打伤入狱,革去镇邪司的官职,就等着一同发落了!”

云笙手中的砂糖橘蓦地掉落在地。

年后问斩……那不是没几日了么?

沈竹漪不让她出门,孽镜台的人守口如瓶,所以就是不让她知道这个消息?

云笙失魂落魄回到了孽镜台。

刚到住处,便看见了廊下的沈竹漪。

少年乌发雪肤,柳絮飘雪的映衬下越发容颜绝胜。

他的声音也和融于肌理间的霜雪一般冰冷刺骨,晦暗的眸光笼罩她:“你去了何处?”

云笙反问他:“若不是我出门,听到了消息。是不是等缨遥死了,我都不会知道?”

沈竹漪垂眼道:“我会解决此事。”

“你如今双腿都无法行动,孽镜台元气大伤,你们要如何解决?你一直对缨遥有莫名的敌意,万一……”

听出她话语中的质疑与不信,他心中像是烧了一团火。

他指骨攥得发白,盯着她腕上的鸳鸯镯,心里泛起绵密的痛和苦涩,越是这般,那双凌厉的眼中凉薄越甚:“你说得对,她的性命与我何干?她三番五次怂恿你离开我,我早该杀了她。”

云笙顿时有些心虚:“你都听到了?她并非是有意的,她也只是关心我。”

沈竹漪冷笑道:“关心?你与她才相知相识多久,她对你有多少真心,甘愿为你去死么?上次在蓬莱,你宁可信任她,求助她,也不肯与我透露半个字。她死了才好,死了你就不会这般惦记她。你越是在乎她,我就越想让她消失。”

云笙有那么一瞬心慌,她转而道:“你为何什么事都要瞒着我,为何不能与我好好商量,有什么困难,我们不能共同面对么?”

比起心急如焚的云笙,端坐于廊下的沈竹漪越发显得平静。

他淡声道:“师姐对我,便敞开心扉了么?”

说这句话时,他的目光直直看过来,似乎看穿她的灵魂那般。

云笙愣住了,她嘴唇哆嗦了一下,不知如何解释。

沈竹漪冷笑道:“如有何事需要师姐出面,那便是哪日我死了,你来敛尸骨。”

云笙错愕一瞬。

良久,她才挤出一句:“你简直是专横自大,不可理喻!”

“砰”得一声,她将门关了。

后来夜里,她试图出去。

却被孽镜台看守的人抓了个正着。

那些人说,临近年关世道乱,想要出入都得有沈竹漪的许可。

云笙知道,这是变相的软禁,不打算放她出去救人了。

她又一次摔了门。

还嫌不够解气,手刚碰到桌上的玉壶春瓶,又收了回去,目光移向压箱底的衣物,将衣物全都砸在床褥上。

出不去便要另想办法,云笙发泄过后,当即便选择休养生息。

只有休息好了,她才能救缨遥。

她不再折腾了,熄了灯,倒在床上休憩。

诸多事情耗费了她的心力,她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她又在梦中看见了那片往生镜的碎皮。

只是这一次,这枚碎片中的景象却变得清晰起来。

云笙的识海中传来一片尖锐的痛感。

在她眼前,猛地涌现出波澜壮阔的景象:

男女老少的声音,如箭矢般穿梭的光阴,定格的一幕幕,数不清的尸体,和四分五裂的天际,天空开始下起血雨。

接触到血雨的生灵,有的死去,有的化作茹毛饮血的怪物。

高山倾覆,江河倒流,浊气四溢,风雨飘摇中,一盏盏归阴灯漂浮着。

天地成了熔炉,人间成了炼狱。

她猛地惊醒。

她双目涌出鲜血,这些过于庞杂的事情令她头痛欲裂。

并非是往事。

而是……往生镜预见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