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云笙颤抖着接过剑,却还是没拿稳。

剑落在桌面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整个灯影戏便就在此时落幕。

红姑身后的侍女吓得花容失色。

红姑怔愣片刻,才厉声道:“住口!这是何大逆不道的妒夫之语?简直一派胡言!如何能与花仙相比?”

云笙深吸一口气,脑瓜子里嗡嗡作响,飞速找补道:“红姑且慢,您真是误会他了。我觉得他的本意是愿与所爱之人生死相守,如那戏文中说的一般,生则同衾,死则同穴,一生一世一双人,世间真情由不得第三人插足,我觉得并不比兰花公子所答的差。”

和沈竹漪相处这般久,把黑的说成白的这种本领云笙已经是炉火纯青。

赵缨遥也跟着点头:“岂止,此题问的只是如何不被休弃,他宁死也不愿被休,其赤诚之心日月可昭,无人愿意背负一条人命,单论此题,我反而是觉得他赢了。”

台下原本愤懑至极的看客一愣,似乎在思考他们的话。

红姑满眼愠怒之色:“休在这里妖言惑众!我看剩下的比试也不用比了,你们就非我红袖城内人,怕是与那男扮女装的贼人是一伙的,来我百花楼究竟有何居心,还不速速招来!”

她手中折扇挥舞,画舫内凭空刮起一阵狂风,满地落红狂舞。

沈竹漪的衣袍被风鼓起,勾唇冷笑:“这便忍不住了?自一开始,这画舫四周的水榭便以唱戏为由,朝着画舫聚拢,飞檐处设有阵眼,暗中和水里的禁制形成阵法,四角香炉出幻烟,那唱戏的身上带有的暗香。”

“以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媚惑我妻主,是把我当死人了么?”

红姑暗暗惊讶他竟早已识破这一切,半晌,她冷笑了一声:“那又如何?你们这些居心叵测的城外人,既然用尽手段进我百花楼,说不定近日我城内女子失踪,就和你们有关!我们怎能让你们空手而归呢?不如留下来,看我楼中好戏开演。”

随着她话音落下,湖面不知从何聚拢了袅袅雾气,白朦朦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湖底升起八十八道暗桩,水榭飞檐下的花鸟铃急促作响,一道阵法自头顶笼络而下。

而后,漫天的花瓣落下,暗香在雾气中弥漫,遮天蔽日,廊下的宫灯一盏盏次第熄灭。

在雾的那头,响起一道凄婉的唱腔,在茫茫白雾中,幽怨空灵:“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这断壁残垣……”

此音非男非女,雌雄莫辨,沙哑靡丽。

起初只是一人在唱,而后四面八方涌来,似是许多人若断若续的戏曲声,不绝于耳,如泣如诉,内藏暗锋,杀机四溢。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

赵缨遥出言提醒道:“云笙小心!这是音修布下的幻境,戏曲就是引人入幻境的媒介,快把耳朵捂上,小心被拉入幻境。”

云笙眉心一跳,袖中兰花公子塞给她的香囊掉出来,在一片幽香的兰花之中夹着一张纸笺,用朱砂写着触目惊心的二字:快逃。

云笙痛苦地捂住耳朵,却怎么也无法隔绝那些靡靡之音。

被画舫中的幻境彻底淹没前,云笙的手腕猛地被人攥紧,她茫然睁开眼,对上沈竹漪乌黑的双眸。

白雾那头传来的幽幽一声叹息:

“……一梦间人老矣凋了豆蔻,这世间并无有海市蜃楼。”

……

……

“云笙,都日上三竿了,你还在这偷懒?”

谁在叫她?

云笙睁开眼,便看见眼前的尹钰山不耐烦地抱臂催促道:“喂,师兄和小师妹都已经快到了,你还要睡多久?”

云笙揉着太阳穴,头晕目眩。

奇怪,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现在是在哪?

云笙抬眸,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雪山,这才慢慢想起来。

今日,是她初次和师兄们还有小师妹下山试炼!

他们要去雪域妖窟捉妖,可不能耽误了时间。

她一骨碌站起来,哈出一口雾气:“马上马上!”

尹钰山冷哼一声:“背好包裹,赶紧把你怀里那不人不妖的小怪物丢掉,什么东西都喜欢捡,最后还不是要我来收拾烂摊子。”

云笙垂眸,这才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一个满头白发的男童。

她回忆起,这男童是在雪山下救的混血种,他母亲是雪妖,父亲却是人类,因为雪妖肆虐,他的母亲死后,住在山脚下的猎户欲要烧死他,被她救下。

此时此刻,她怀里的“男童”也睁开了眼。

“男童”纯白的羽睫下是漆黑的瞳仁,他抬起自己稚嫩的手看了一眼,沉默了一瞬。

那张青涩的面孔明显不悦烦闷,在听见尹钰山的话后,“男童”抬眸冷冷盯着他,眸间杀气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