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在一片可怖的死寂之中,云笙紧张地将自己的手在衣角上擦了好几遍。

在确认没有灰尘或血迹后,她才缓步走过去,扯了扯沈竹漪的袖摆。

许是因为忌惮,只是轻轻一下,她便吓得缩回了手,一步作两步,后退了整整三步远。

沈竹漪回眸,他刚杀完人,眼神还挟着未散去的戾气。

云笙不安地说出了心里憋着许久的话:“刚刚尹钰山也说了,我虽与他们同行,却胆小怕事,没有参与他们的行动。所以王庭怪罪下来,还请师弟,不,镇邪司的大人,可不可以替我证明一下清白?千万不要放过一个坏人,也千万、千万不要让一个无辜的好人蒙冤。”

尹钰山气得咬牙切齿,上前便抓住了她的裙摆:“云、笙!”

云笙生怕和他沾上半点关系。

她挣脱了几下没甩掉,干脆闭着眼提起裙摆就踢了过去。

尹钰山那张俊脸上显现出她鞋底的五瓣花印。

云笙喘着气,一颗心七上八下。

沈竹漪该不会公报私仇,把她也一并算进去了?

毕竟他刚刚就想杀了她。

她越想越害怕,知道要是被牵连进去,估计就像是一只蚂蚁一样被碾死了。

云笙仰头看人的时候,眼尾便无辜地垂下去,剔透的肌肤,苍白的唇,瘦削的下颌。

她很瘦,瘦的腕骨伶仃,松松垮垮的衣袍下,风一吹就会陷进去的腰窝,纤瘦得给人一种稍稍用力就能折断的错觉。

沈竹漪盯着她的眸光充斥着侵略性。

直至云笙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才移开视线,面不改色收剑入鞘:“此事,本就与你无关。”

云笙松了口气。

-

所有人低垂着脑袋,走在回宗的路上,没有半点交谈声,就连穆柔锦都没有再哭,垂着头若有所思。

天色渐暗,乌长山内也风云有异,罡风如刀,妖气四溢。

傍晚时分,蛊雕成群结队显形,黑压压盖过天际。

众人噤声之时,蛊雕却发现了他们。

只听一声尖利的啼哭声,蛊雕携着骤风而至。

它生得似鸟非鸟,长瓜犹如锋利的钢刀。

云笙侧身躲开,担心因此害了旁人,云笙扬声道:“小心!”

而她身后的沈竹漪眼都没抬一下,似乎对欲来的危险毫无所察。

云笙握住沈竹漪的手,护着他,以匕首击退了那蛊雕的利爪,手腕处凝结的刀伤却因大幅度的动作撕裂,血一下子涌出来。

她“嘶”了一声,忍着绞痛,有些愣神。

她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体竟还保留着往日的习惯,时刻想着如何护住旁人,甚至不惜伤害自己。

掌门师尊曾叮嘱她,她是师姐,理应立身行道,肩负起庇佑宗内子弟的责任,所以无论何时何地,但凡遇险,她都会挡在众人面前,更要在险要关头殿后。

这种事事以旁人为先,时时想着讨好他人的习性,是在一道道戒尺的训诫之下刻在心中的。

一旦形成,便如附骨之疽,哪怕历经生死,也别想轻易摆脱。

云笙盯着那道皮肉外翻的伤口,紧紧咬住唇瓣。

她尚在懊恼,完全没注意到沈竹漪骤然阴沉的脸色。

云笙的手掌纤细,掌心温热,力道绵软,尚不能完全圈住沈竹漪的腕骨。

等云笙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竹漪的手已然覆上了剑鞘。

云笙被吓了一跳,立刻放开了他。

可她腕间温热的血珠也因此滚落在他的冰冷的肌肤上。

云笙看见,沈竹漪的手似乎战栗了一下。

她颤巍巍去看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却发现,他只是垂着眼。

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溅落在他手背的血珠。

看着那一抹粘稠顺着他手背突出的青筋滚落,拉扯出一条细细的红线。

半晌过后,他才淡声道:“我说过,此事不会牵连到你,你尚且不必如此。”

他的语气压抑又沉闷,隐隐透着些不悦。

云笙一惊,转眼对上沈竹漪的目光。

他双眸浓黑,眼尾携着雨水的冷意,颇有些靡丽阴郁。

另一边的尹钰山等人被成群的蛊雕啄得浑身是血,他举着剑,负隅顽抗,高喊道:“你们愣着作甚,快摆剑阵!”

空中的蛊雕被血腥味刺激到,扇动着翅膀,朝着云笙俯冲而下。

只是这一次,沈竹漪动了。

他瞬时扣住了蛊雕的脖颈,干净利落地卸下了它的头颅。

只听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蛊雕连一声哀嚎都尚未发出,便悄无声息地从空中坠落。

少年骨节分明的长指微微弯曲,猩红的血顺着他玉白的指尖淌落,淅淅沥沥滴进脚下的土壤之中。

目睹一切的云笙眼尾不住地抽搐,忍不住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