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二凤给韩非送鸩酒(第2/3页)

“那师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也是普通百姓呢?”李世民反问,“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地里的农活本就十分辛苦,吃不饱穿不暖,一家拿不出一件体面的衣裳。耕田不一定有牛,兴许要花钱租借,农具简陋陈旧,忙碌一年的收成,一半都要交田赋。除此之外,还有户赋口赋劳役兵役……若是再遇上水灾旱灾病灾兵灾……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韩非用一种很古怪的目光看着秦国的小太子,看了很久,匪夷所思道:“然,我非黔首,你亦不是。”

“如此说来,亡国的苦痛,公子与黔首,会有所不同吗?”李世民不经意间捅了他一刀。

韩非抿着唇,依然固执己见,却不得不沉默下来。

“如果不管在哪个国家,哪位君主手下,都过得一样苦,那是哪国人又有什么区别呢?”李世民神色淡淡,“真正难过的,说不定只有师兄你这样的公室吧?”

韩非面色一沉,怒道:“太子是来羞辱我的吗?”

“咦?师兄你能说长句了诶?”李世民惊奇道,“你口吃不会是心病吧?”

“若是如此,请出去!非不受此辱!”韩非更怒,脸都气红了。

“韩国都要被灭了,师兄还在乎这点辱吗?”

“出去!!”

“我就不走,师兄你能拿我怎么样?”李世民挑衅道,“云阳狱可是我们秦国地盘,师兄确定要在这种地方跟我动手吗?”

韩非气得想动手,但看了一眼桌案,笔墨纸砚没舍得动,也没有竹简给他用来砸人,烛台……烛台就算了,把太子砸出事来秦王岂能放过韩国?

——突然有点怀念身边随时有竹简的日子。

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一瞬间诡异地和荀子同步,拿起白瓷盘——盘子上的甑糕,向口无遮拦的孩子扔过去。

李世民敏锐地注意到了韩非犹豫考量的一瞬间,笑容加深,轻而易举地接住了这法家大佬的“暗器”。

这么明显,还这么慢,干脆叫“明器”算了。

“师兄你动作好慢哦,扔个东西都扔不准,秦国灭韩的时候你能做什么呢?眼睁睁看着韩国灭亡?”

出手太快太准的小太子,抓着甑糕吃得津津有味,煞有介事:“不可以浪费粮食哦,这样是不对的。”

韩非的胸膛剧烈起伏,咬牙切齿地攥紧了手,恨恨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哇,他说话更流畅了,都没怎么磕磕绊绊的。

李世民觉得很稀奇,笑得一脸无辜,却又问得很扎心:“我一直都想知道,师兄不能接受韩国被灭,到底是不能接受什么被灭呢?是韩国的土地、军队、百姓、语言、文字……还是你韩国公子的高贵身份?”

韩非仿佛从来没想过这个刁钻的问题,一时间竟懵住了。

“韩国,自然是这些合……合在一起,才是韩国。”片刻后,他回答。

哎呀,冷静下来了。

李世民略有点遗憾,竖起食指摇了摇:“不不不,不是这样。师兄博学多闻,应该知道巴蜀吧?巴蜀在归属我们秦国之前,其实是两个国家。当年它们经常彼此交战,水灾频频,民不聊生。现在呢?师兄可以告诉我,现在的巴蜀百姓过得如何吗?”

韩非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他意识到这是个太明显而危险的语言陷阱。

然而即便他不说,难道能控制住不去想吗?

他偏偏对巴蜀的发展情况足够了解,以至于秦国太子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刺痛他的心。

“惠文王时,巴蜀交战,巴国向秦求助,秦顺势收了巴蜀两国,推行大秦的律法和度量衡,实行分治。后来李冰做了蜀地郡守,修建了都江堰,将穷困的巴蜀治理成了天府之国,还通江达海,挖掘盐井……”[3]

李世民从容问道,“敢问公子,巴蜀百姓在归秦前后,他们的生活,究竟是变好了,还是变差了?”

“……”

韩非不是纵横家,不够巧舌如簧,说不出颠倒黑白的话。

哪怕他是,在这个语境里,又怎能辩得过对面五岁的小太子?

最后也只能干巴巴道:“巴蜀为秦所……所占之后,亦……亦发生过数次……叛乱。”

“确实,但据我所知,最近一次大的叛乱,发生在四十八年前。”李世民微笑,“怎么,韩国近些年比巴蜀稳定吗?”

韩非短暂地失去了声音,意兴阑珊:“若……若易地而处,太子能接受……秦国轻易覆灭吗?”

“当然不能。”

“既如此,何必说这……风凉话?”

“我们秦国奋六世之余烈,代代明君,百余年来筚路蓝缕,才有今日说风凉话的底气。韩国呢?国弱也就罢了,韩王一代不如一代,糊涂昏庸,贪图享乐,以至于把韩国糟蹋成现在这样,被灭是理所当然的事。”李世民侃侃而谈,“对韩国的百姓而言,早点并入大秦,兴许是件好事,至少不用担心受强国欺侮,也不用被庸主忽视。公子不这样认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