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3页)
女郎的眉眸被热水濯洗地发亮,像一个精心设计过的小钩子,吊住了观者的视线。
谢烬撇开视线,沉默地把芙颂的小脑袋掰过去,捋开袖裾——帮她濯洗头发。
都说梦境与现实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但他觉得芙颂的胆子从没变小过,对他也从未设防。
谢烬道:“往后莫要轻易对人说这样的话。”
芙颂似乎被他洗头发洗得很舒服,温驯地靠在浴桶前:“为何呀?羲和跟我说,共同洗白白有助于更好的睡觉。”
谢烬一板一眼:“共浴是恋侣之间才会做的事。”
“我们现在不算恋侣吗?”
女郎的发丝雍容地穿过谢烬的指缝,他绞了绞她柔软细腻的发丝,正色道:“不算。”
芙颂不解:“你不喜欢我吗?”
谢烬的喉结上下升降一下,哑声问:“对你而言,何谓喜欢?”
芙颂许久未答,似乎是在浴桶里睡着了。
谢烬也不指望她能回答,她喝醉了,说出口的答案未必是深思熟虑过的。
讵料,一刻钟后,芙颂掰着手指头,答:“满心满眼都是对方,恨不得时刻和对方黏在一起,做各种各样的亲密的事,又容易患得患失,担心对方的心不在自己身上,总想向对方身上觅寻证明自己是被爱着的证据。”
谢烬眸色一黯,没有停下搅弄她头发的动作,“这些话,又是谁教给你的?”
“你管是谁教我的。”芙颂将头发从谢烬的
掌心间捋回去,转过水漉漉的身子,凑到谢烬面前,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眼睛,咧嘴道:“看,你满眼都是我,你还给我濯洗头发了,你还纵容我一直在你身边蹭睡——”
在谢烬沉黯似水的注视之下,芙颂书箧地趴在浴桶边缘,歪着脑袋打量他:“谢烬,你就是喜欢我!”
女郎糯糯软软一席话,俨同撒娇。
谢烬无声地笑了笑,笃定道:“是不是春神教你说得这些话?像小孩儿装大人说话。”
芙颂也干脆利落地承认了:“是她又如何?她是我人生的启蒙导师,是我的世面,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
谢烬是有些好奇了,极乐殿与万象宫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芙颂身为日游神,为何会与春神成为闺友?
谢烬是这样想,也是这般问的。
芙颂眼神蓦地变得遥远起来,话辞如春日里融化的汩汩溪水,不断冒着热气泡:“我有点路痴,第一次当日游神,点卯时就走错地方了,把万象宫成为了极乐殿,还煞有介事地坐在了羲和的工位上。羲和发现了后,丝毫不芥蒂,她手把手教我看星象,极乐殿在西方,她让我顺着奎宿星走,走到西边的尽头就找到了极乐殿。”
“打自那时起,我们就认识了起来。我是个有些温吞且被动的人,羲和则不然,她很自来熟,开朗且豁达,她总是带着我玩,她教我画凡间时兴的小山眉,教我喝酒,教我如何带薪摸鱼。遇到那些给我使绊子的神职人员,羲和亲自去干架,让对方天天跟我带早膳并道歉……跟她待在一起后,我才发现,人生是旷野,而不是轨道,根本没有那么多规矩。我过得可开心了。”
说着说着,芙颂发现偌大的濯室内,只剩下自己的声音,谢烬没有回应,她掬起一小撮热水,泼到他身上:“别光顾着挖掘我,我也想听你说,你有朋友嘛?”
谢烬被她掬起的水泼湿了衣襟,也不恼。他将干燥的换洗衣物从屏风上拿了进来,淡声道:“以前有过。”
芙颂欠兮兮地问:“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什么叫‘有过’?”
“他死了有好几万年了。”
“……”
芙颂心里也敏锐,知晓问到了不该问的问题,不敢继续说话了,想了想,又说:“节哀。”
她说着,忍不住看向谢烬。
男人面色淡沉,丝毫看不出难过与波澜:“生老病死是三界常态,不所谓节哀不节哀。”
话落,他的脸左右两侧忽然被狠狠捏了一下。
芙颂像是揉面团似的,揉着着他的颊腮。
谢烬:“……?”
芙颂满眼惑色:“十分光滑的脸,没皱纹,也没胡子,怎的说话语气跟一把年纪的老神仙似的……公子,你究竟多少岁呀?”
听到“一把年纪”四个字时,谢烬被气笑了,他忽然想起在芙颂的梦境里,她喊他叔叔,在她的潜意识里,她觉得他是个年长者。
也是,比起九千岁的她,他多了四万余岁的年轮,怎么不算年长了?
谢烬今夜耐心格外足,不答反问:“猜猜看。三次机会。”
芙颂来劲了,阖眼寻思了一阵:“一万岁?”
谢烬摇头。
芙颂又猜:“一万五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