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究竟好什么色呢?……(第2/3页)

他退步时靴底碾过方才跪伏之处,将那片洇湿的痕迹揉进更深的阴影里。

顾怀玉的视线始终未从奏折上抬起,以至于未曾瞧见那一片不寻常的湿渍。

几日后的都堂。

东辽使者被杀一案闹得满城风雨,前来自首的“凶手”不计其数,大理寺却始终未曾结案。

既不全力缉凶,也不许东辽使团自作主张问责百姓,就这么被拖过了几日,眼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而今耶律迟亲自登门,以使团名义求见宰执。

廊下当值的书吏官险些没认出他是东辽人。

那惯常垂落耳畔的银链与东辽式小辫不见踪影,入乡随俗地束起冠发,穿得亦是宽袍大袖,玉带束腰。

除了那双偏灰蓝的眼珠能看出是异族血统,乍一看之下,简直无异于中原贵族子弟。

见宰执的规矩,他学过一次就会了。

如此便不用折腾几个时辰,书吏官通报后直接引着他进了都堂里。

顾怀玉坐在软榻里,后背倚着软枕,正在瞧“谛听”送来的密报,指尖夹的纸条一张张落入炭火里焚烧成灰。

裴靖逸指尖捻着一粒小米,逗弄着笼中鹦鹉,见耶律迟进门,他眉梢微挑。

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短促交锋。

裴靖逸食指点了点自己眼睛,又隔空朝耶律迟的方向虚划一圈。

意思再明白不过:老子一直盯着你,规矩点。

耶律迟皮笑肉不笑地朝他摁着胸膛一俯身,行一个草原礼,走到顾怀玉几步之外,按照大宸的规矩行了一个跪礼,“见过顾相。”

顾怀玉眼皮都不动一下,手中举起的纸条,恰好掩住他眼底的光亮,不动如山地道:“你一个小小通译,求见本相有何事?”

他没有让耶律迟起来回话的意思,耶律迟便膝盖仍跪在地上,却直起身子,腰背挺得笔直干练,“此来是奉使团之命,特向顾相道一声谢。”

“多亏顾相鼎力相助,我使团方能寻回乌维大人尸首。”

若不是他的神情平静波澜不起,这两句话更像是阴阳怪气,夹枪带棒。

顾怀玉唇角溢出一声嗤笑,点了点下颚,“不必客气,这是本相应当做的。”

耶律迟瞧他连半点愧疚都没有,倒是佩服他的魄力,“既乌维大人的尸首已寻回,我方自然会履行承诺,昨日已遣快马,送信回上京,劝摄政王履行约定。”

受虐狂?

顾怀玉抬眸看向他,神色淡淡地无懈可击,一本正经地问:“嗯?若副使也死在我大宸,是不是还能多换几座城池、几百里牧场?”

耶律迟真是被他气笑了。

杀一个主使还不够,还想再杀一个副使?真当东辽使团是软柿子?

但一瞧见那张脸,气莫名其妙地全消了。

这美人病恹恹的,说讹诈的话倒像哄人一样软绵绵的,像猫儿在逗老鼠玩,尾巴一甩,还真让人不舍得恼。

“履行承诺,倒也并非别无所求。”

耶律迟话锋一转,说到了此次前来的正题,“我家副使心中有一疑问,彻夜难眠,相爷兴许能为他解惑。”

顾怀玉指尖衔着一张新拿起的纸条,忽然微微一顿,那张纸条在他指间无声地折起,随即被丢进手边的黑漆木匣中。

他懒洋洋地“嗯”一声,面上看不出半点异样,“说。”

裴靖逸瞥一眼那匣子,在顾怀玉身边待久了,看出那只匣子平日只收最危急的密报。

看来大宸的江山又出乱子了,还是不能让耶律迟察觉到的大事。

鹦鹉正栖在他指尖,他分神之下,被鸟喙啄了一下。

这扁毛畜牲,不知道跟谁学的,突然扯着嗓子怪叫:“相爷身子好香!相爷身子好香!”

裴靖逸似奖励一般,将一粒金灿灿的小米精准弹进鹦鹉嘴里,却淡定自若道:“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顾怀玉手指摁在木匣,指腹轻轻抚摸着。

一如裴靖逸所猜,这匣中传来的,确是足以震动朝野的大事。

那张刚焚去的纸条,是“谛听”安插在厢军中的密探传回的急报。

厢军乃大宸地方驻军,虽不如镇北军精锐,却是遍布各州、人数最众的武装。

如今宁州厢军竟敢杀监军太监,公然哗变,这是要造反了!

监军太监一死,朝廷对地方兵权的掌控便断了线,若消息传开,各州厢军群起效仿……

耶律迟目光停顿在那玉白的指节上,略顿后便收回,灰蓝的眼眸端详顾怀玉的神情,“还请顾相见谅。”

“我们副使临行前听闻,大宸的宰执位高权重,但并却不讨喜,文官恨其专权,武将怨其克饷,百姓咒其贪赃。”

裴靖逸冷眼睨向他,谁说不讨喜了?

耶律迟这话说得已经给顾怀玉留了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