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本相宠你,还不谢恩?”……(第3/4页)

“脱干净,别脏了本相的毯子。”

谢少陵呼吸一滞,乌黑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他,很听话地脱下中衣,身躯肌肉线条初显,尚带着少年未尽的稚气。

顾怀玉解开貂裘,抬手将大氅披在他肩上,指尖几下系上绑带,“说说,为何跪在门口?”

谢少陵赤条条的身躯貂裘包裹,那柔软的皮毛上还残留着顾怀玉的体温,暖意如潮水般漫过冰冷的肌肤。

更致命的是那股幽冷的香气,熟沉香混着苦艾,丝丝缕缕往鼻间钻,熏得他浑身血液都发烫。

“谢罪。”他刚一开口,就被自己暗哑的嗓音震到,当即压低声音掩饰,“为初次见面,口出狂言,向相爷谢罪。”

顾怀玉坐到锦榻,侧身倚在软枕上,大致也猜到缘由,还算谢少陵识趣,知道在和月楼说的那些混账话若真论起来,是要掉脑袋的。

他端起案几上的雕花瓷盘。盘中放着几块桂花糕,浅黄色软糯中点缀着金丝碎瓣,摆得整整齐齐。

“甜得腻人,赏你了。”

谢少陵此刻浑身热得出汗,一点都不觉得饿,正要摇头,目光却突然凝在碟中。

一块被咬过一口的桂花糕边缘,留着个精巧的齿痕,他呼吸一滞,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

“怎么?”顾怀玉故意将瓷盘又往前递了半寸,“谢状元在犹豫什么?”

谢少陵猛地回神,双手接过瓷盘时,指尖克制不住微微发抖,哪能舍得吃有齿痕的那一块,他拿起旁边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咬一口。

顾怀玉见他懂了,解衣推食的典故,汉高祖待韩信也不过如此。

他今日这般姿态,无论谢少陵是真心投诚还是另有所图,都该明白其中深意。

这朝堂之上,能让他顾怀玉亲手披衣、分食相待的,可没几个。

既然都解衣推食了,顾怀玉便也坦诚相待,瞧着细嚼慢咽的状元郎,“本相府中的点心比醉仙楼的茶点如何?”

醉仙楼便是清流党的聚集地。

谢少陵稍怔,取出帕子擦擦嘴角,郑重其事地说:“相爷,董太师在密谋……”

他本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将那夜在醉仙楼听到的消息,一字不差地告诉顾怀玉。

顾怀玉面无异色,只是微微点头,“本相知晓了。”

谢少陵见他无动于衷,蹙眉焦急道:“若是他们计划得逞——”

“你以为本相是吃素的?”

顾怀玉眼中含笑打量他,屈指轻轻地叩击案几,“本相料到他们会有异动,早已交给沈浚了。”

“沈大人?”谢少陵年少气锐,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制止清流党的密谋。

顾怀玉本不愿多说,见他这么有兴致,便慢条斯理道:“既然他们想借民怨做引,那本相便成全他们。”

沈浚早已布置好一批“灾民”,实则是他从大狱挑出的一群亡命之徒,衣衫褴褛、口音各异,却个个眼狠手快。

他们会伪装成真正的赈灾流民,在京中各处设点闹事:偷盗、斗殴、调戏良家、污言秽语,甚至假意冲撞清流党属下书院与家宅。

事后再从他们身上搜出“秦大人雇工文书”、“董太师赈济粮票”——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

不出三日,京中百姓便会群情激愤,不再骂“灾民”,只骂“清流”。

顾怀玉言罢,嗤笑着靠回软枕,“你可看清了?本相也不是什么好人。”

操控人心?他们选错对手了。

这世上最难掌控的是人心,最容易燃起的,也是人心。

人心涌动,既可为舟,也可为刃,若驯得了浪潮,便能杀得干干净净,不沾一滴血。

董太师等人自诩正道,却拿“民心”当工具,这种事,他顾怀玉玩得比他们干净利落。

谢少陵听完,手中的糕点突然变得沉重无比,原以为朝堂之事,就像《治国论》里写的那样简单,群臣只要各司其职,便能天下安宁。

可如今那些本就受苦受难的灾民,如今又被拖进这场肮脏的博弈,成了被摆弄的火药与引信。

“难受?”顾怀玉忽然朝他招手,“过来。”

谢少陵放下碟子,顺从地走到他跟前,还未站定,膝窝就被顾怀玉用脚尖轻轻一点,不由自主地半跪下来。

微凉的指尖抚上他的发顶,像在安抚一只沮丧的幼犬。

“傻孩子。”顾怀玉的声音难得褪去讥诮,轻声低语道:“朝堂博弈从来如此,要么百姓被他们当枪使,要么被本相当盾用。”

谢少陵仰起头,只见顾怀玉的脸在晨光里呈现出琥珀般的透亮,他止不住向前凑了凑,“相爷,但我只信你。”

顾怀玉真不知道他哪来的信任,揶揄地问:“哦?不怕本相把你卖了?”

谢少陵突然抓住那只正要收回的手,轻轻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呼吸急促地颤抖,“就算相爷要卖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