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正宁(第2/3页)
所有人盯着这缕飘魂。
他蓦然一动,手指从首都挪开,指向了南京。
“在南京!”有人叫道。
突然间,阴魂痛苦的脸庞四分五裂,五官七零八落,完全倒错,他的脖子凸出数个拳头大的疙瘩,一张又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颊从那疙瘩里冒出来。看见那些脸颊的周家人发出哀嚎,七窍哗哗流血。
所有人退到周瑕身后,疯癫的亡魂追了过来,对上周瑕金色的双瞳。
周瑕记起来了,很多年前他还躺着坟地里的时候,经常有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儿来他坟前哭。这小孩不知道有什么毛病,老爱放屁,脑袋也笨,学神通学得慢,所以别的桑家孩子都取笑他,不爱和他玩儿。他把周瑕的坟当成了树洞,唠叨哪个孩子最过分,求周瑕帮他惩罚他们。
周瑕当然没理他。
周瑕每天都很忙,忙着睡觉,忙着发呆,没空解决无聊的小孩和无聊的问题。
结果这小孩儿不厌其烦,晴天来,阴天来。可能真的没人跟他玩,他一个人孤单,只能和周瑕说话,拿着《北斗诡术》在周瑕坟前朗读,练他怎么也用不好的神通。
下雨天撑着伞也来,还给周瑕的坟头撑伞,问周瑕冷不冷。笨死了,周瑕是大邪祟,怎么可能会冷?过年别的小孩不和他一起放烟花,他又哭了,跑到周瑕的坟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瑕听得不耐烦,给他打了两道雷。
“哇!”小孩儿沉甸甸的黑眼瞳被电光照亮,“好大的烟花。谢谢老祖宗!”
是雷啊,白痴。周瑕在坟里想。
再后来,小孩长大了,变成一个少年。桑家没有闲人,人人都得干活儿。他到周瑕坟前,一面擦墓碑,一面说:“大爷说外面有个工地出事了,包工头求到了我们家。大伙儿都忙,大爷让我过去帮他们看事。嘿嘿,这是我第一次帮别人看事,我一定要加油,不能堕了咱老桑家的脸面。老祖宗,我要出远门,不能陪你说话啦。不过你放心,我看完事就回来,很快的。”
少年人穿着崭新的靛青色长衫,背上包袱,冲墓碑挥了挥手,转身踏入漫漫长夜。
他没看见,墓碑前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戴着傩面的红衣青年,默默看着他离去。
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周瑕有时候会想,他到底去哪儿了,不会看了外面的灯红柳绿,就不愿意回山沟沟里的老桑家了吧?说来也是,鬼门村的老弱病残,坟地里的老怪物,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周瑕没想到,桑正宁是去了东安公寓的工地,为了压住地底的胙肉,成为八角井的井眼,永远镇在了那里。
为什么要当桑家人?一个个死脑筋,聪明的都走了,飞升了,就桑家傻乎乎,守在鬼门关,结果死全家。
周瑕按住阴魂的头顶,掌中电光乍现,阴魂浑身震颤,被迫跪在周瑕面前。那几个疙瘩被雷电一震,全部烟消云散,只剩下周瑕掌心这颗畸形的头颅。周瑕正要震碎最后这颗头,忽然听见阴魂口齿不清的喃喃。
是老桑家的土话,周家人听不懂,周瑕听得懂。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回家……”
“我……拖累小乖了吗……”
“……我好笨……我太笨了……”
不回家也没关系。你不笨。你没有拖累桑小乖。
周瑕想告诉他,可是周瑕不能说话。
阴魂在哭泣,被电死的疙瘩复生,又一次凸出他的脖颈。畸异的面庞转过来,似乎在面无表情地看着周瑕。周瑕咬了咬牙,雷电在掌中爆发。阴魂在雷电中蒸发,青烟消弭,魂飞魄散。
桑栩坐在长廊里,看周瑕拖着一个麻袋走了出来。
周一难跟在后面,道:“老祖宗,太不好意思了,总是麻烦您。要不要我派人跟您一起去处理这袋尸骨?”
周瑕冷冰冰地瞥他,“你的人只会拖后腿。”
周一难尴尬陪着笑,转头看见桑栩,方才阴魂指出那桑家余孽身处南京,肯定不是眼前的桑栩,果然是安瑾那个多疑的孩子错怪人家了。他看着桑栩,越看越满意,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好跟着老祖宗,以后你就是集团最年轻的骨干。”
桑栩告别了周一难,按照周瑕的吩咐扛了把铲子,跟着周瑕出门。周瑕让他打车,他照办。两个人上了座荒山,越走越偏,走到不能再往前的地方。周瑕环顾四周,选了个风水好的地方,让他挖坑。
周瑕把麻袋里的尸骨取出来,尸骨已经变得焦黑,碎成一块一块的。这时候,桑栩发现周瑕的右手掌心焦黑一片,血肉外翻。
“你的手。”桑栩蹙着眉出了声。
周瑕看了看掌心,现在不完整,力有不逮,他的神通虽然杀伤力大,却也会灼烧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