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羞辱(第3/4页)

半晌,又听屏风里说了声:“退下吧。”

王崇义倒退着出门,直起身时,藏好了眼里的不甘。

前天到长安面圣,满心里想巴结皇帝,没想到皇帝只接了他呈上的谢罪表,连他的名字都没问,就命他退下,这两天没头苍蝇一样在长安乱撞,找不到任何门路,心里越来越没底。

人生地不熟,要权没权,要兵没兵,王焕多半还想杀他。需得尽快抱上可靠的大腿,在长安站稳脚跟才行。

半个时辰后。

车马在薛家门前停住,看房子的老仆人薛和开了门,睁着一双昏花老眼,看着面前陌生的一群人:“你们找谁?”

“是我,”周青连忙上前,“老薛叔,我是青奴,小娘子回家来了。”

他五六岁上父母双亡,被薛家收养,在长安也曾住过两三年,薛和仔仔细细看了半晌,依稀认出小时候的模样,哎哟一声:“真是青奴啊!阿郎和小郎君,他们,他们……”

“已经安葬了。”王十六下了车,向他福身一礼,“薛叔,我有些事,要在长安住一阵子。”

“这就是小娘子,好,好。”薛和也曾听薛临说过,在洺州有了个妹妹,此时湿着老眼上上下下看着,“快进屋吧,外头冷。”

王十六跟在他身后进门,是所三进小院,许久不曾有人住,门窗多数都封着,看起来有点萧索,但到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青石板砌成的甬路两边堆着积雪,斑驳着绕过穿堂,伸向内宅。

薛临的家,她曾在想象中描摹过那么多次的家,她终于来了。

大明宫,春晖殿。

裴恕走进来时,嘉宁帝正闭目打坐,听见动静时没有睁眼:“九郎来了。”

他是神童试时由嘉宁帝亲自挑出来的,这些年嘉宁帝看着他从总角童子长成朝中的股肱之臣,对他除了对臣子的赏识,更有种对晚辈的亲昵,平日里也都只叫他的排行九郎。

裴恕上前见驾,知道嘉宁帝今日功课没完,便眼观鼻鼻观心,在边上端然侍立,两刻钟后,嘉宁帝打坐完毕,睁开眼一瞥:“朕听说,九郎在洺州时惹了桩桃花,被人追到长安来了?”

好快的消息。裴恕心里一动,王十六进城不过是一个时辰之前,这就传到皇帝耳朵里了?“微末小事,不敢有污圣人清听。”

“那就是真的了?”嘉宁帝轻笑一声,“你没回来的时候,宜安天天跟朕打听你的消息,你一回来,就带了个旁的女子,宜安只怕又要闹着不依。”

宜安郡主,嘉宁帝的侄女,父亲潞王是嘉宁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因着宜安性情活泼开朗,很受嘉宁帝喜爱,所以经常来宫中玩耍,也就因此,时常碰见裴恕。

裴恕躬身答道:“圣人玩笑,臣担当不起。郡主与臣只是相识,臣不敢连累郡主清誉。”

当年神童试时,嘉宁帝见他一个七岁的孩童,性子却极沉稳,大约是觉得有趣,便时不时召他进宫考问学业,宜安郡主也常在宫里,两人也算是自幼相识。但宜安郡主格外留意他,应该就是这一年多的事,无论他去哪儿,总能“偶遇”宜安郡主,这种事传得快,也就难怪方才茶楼里,都说他们好事将近。

嘉宁帝又笑了下:“宜安可不这么想。”

裴恕顿了顿:“河朔未平,何以家为?臣眼下,不打算考虑这些事。”

“那么王十六,又是怎么回事?”嘉宁帝盘膝坐着,眼皮一抬,“朕听说她一路追着你来了长安,你今天,是因为她去了城东?”

“非是。”裴恕沉声道,心里却突然一动,为什么会约郑文达在城东茶楼见面?那里离裴家和郑家都不方便,但那里,是潼关进京的必经之路。

一时间警铃大作,面上却是丝毫不露:“臣正有要事禀奏圣人,此次能平定王焕,王十六出力不少,尤其攻打洺水,声东击西收复肥乡之时,是王十六里应外合,才能顺利达成,她也因此激怒王焕,险些被绞杀,如今她走投无路,臣想替她求个封赏,也算给她寻个出路。”

“她为了你,爷娘不要,连姻缘名声也都不要了。”嘉宁帝笑了下,“裴郎如玉,爱煞长安城的小娘子,这话果然不假。”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每次他不赞成时,便是这个态度。君心莫测,到这个程度,原不该再多说的,但他既然答应给她寻个出路,又怎么能丢手不管?

裴恕继续说了下去:“王十六本性不坏,与王焕并不相同,况且这次她又有功于社稷,还望圣人开恩,给她一条出路。”

“她不是郑家的甥女吗?”嘉宁帝淡淡道,“堂堂荥阳郑氏,何至于养不活一个女

子。”

郑家是靠不住的,她那样骄纵不肯受气,几次当面顶撞郑文达,又怎么肯依附郑家?裴恕低着眉,今日茶楼里一闹,她的名声只会更坏,他答应过给她寻个安身之所,那就自然不会食言,但嘉宁帝明显不愿给她封赏,此事该当如何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