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拜别刁娘子和梅尧臣后,许栀和牵着悦悦回家。

学完新内容后悦悦被人围着喂了不少糕点和果子,两人没坐马车,在路上走着消食。

推车挑担的贩夫走卒们匆匆忙忙奔走,车轮碾过青石板吱呀作响,暮色低垂,街头巷尾的灯火比往日亮的更早些,映在墙角檐下堆积的残雪上分外明亮。

陈问渔被五光十色的耍玩吸引,走走停停。

路边的糖人摊主正在画糖人,他上了年岁,瞧着有六十多岁,须发乌里掺白,但精神矍铄,装着沸腾糖浆的铜勺他握起来丝毫不颤。

这是许栀和在汴京偶然遇见他的第四年,一开始她自己走到摊主前面对他说要一个什么小动物形状,后来家中置办了马车,更多的就是雨顺跳下马车买回来给她,后来悦悦年岁渐长,可以适当吃一点儿零嘴,又多了她一根。

摊主坐在小杌子上,身前那架饱经烟火、磨得油亮的挑子,便是他全部的家当。他枯瘦的脊背微微佝偻着,像一张拉满又松弛的老弓,目光却如鹰隼般凝聚在那口小铜锅上。锅底文火舔舐,深琥珀色的糖稀咕嘟咕嘟冒着细密粘稠的气泡,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暖烘烘的焦甜气息。

只见他用手将两根细长的竹签在锅里轻巧一搅、一提,手腕微旋,金灿灿的糖丝便如游龙般被扯起,在半空里拉出一道晶亮柔韧的弧光。那糖丝初时还带着滚烫的透明,转瞬便凝成蜜色的线。

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大鲤鱼。

陈问渔被香味和形状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糖人,摊主一脸和蔼的笑意,见陈问渔生的玲珑可爱,忍不住和她搭话,“小孩,想吃吗?”

他一边分神说话,一边弄着竹签上的糖人,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只凭着自己多年的经验就能完成。

陈问渔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今日在梅府吃得很饱,除了两顿正餐,还有数不清的蜜饯果子和果脯肉干、糕点酥酪,现在已经吃不下去零星半点东西。

但她实在喜欢那根小鲤鱼,和家中池子里的很像。

对了,说起家里流泉里面的小鲤鱼,她好几次都觉得里面的鱼变了样貌,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

看见鱼池的时候她想问,真到了许栀和的面前,就将此事忘在了脑后。

所以为什么池子的鱼会不一样?

她小小的脑袋快速运转时,画糖人的摊主已经将鱼鳍勾勒完,丝丝缕缕的细线在月辉下泛着柔光,下一瞬猛地出现在陈问渔的面前,“诺,拿着。”

陈问渔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接过,“爷爷,我不饿。”

“不饿也能吃啊,”摊主笑呵呵地道,“你要是真饿了,反倒不好吃这糖人。”

陈问渔只能回头看向后面的许栀和,大眼睛中盛满了请求的意味。

知女莫如母,许栀和一眼就看出她内心的喜欢,在袖子中摸了摸,拿出铜板放在了摊子上。

摊主说:“不用不用,这孩子可爱,我送给她。”

“那怎么好意思,”许栀和低头陈问渔,“向这位爷爷说谢谢了吗?”

陈问渔摇了摇头,她朝着摊主道:“谢谢爷爷。”

摊主:“不谢不谢,若是喜欢,下此再来。”

陈问渔得了糖人,一路上不嫌累地举着,这糖人晶莹漂亮,她舍不得吃。

回到家中,嬷嬷上前来带陈问渔去沐浴,陈问渔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自己的小糖人,得到许栀和帮她保管的保证后,才安心地去了。

冬日的糖浆没那么容易融化,许栀和拿了一个秘色茶杯,里面装了一捧赤小豆,将糖人插花一样插了进去。

沐浴完毕的陈问渔迫不及待过来,见到这一幕,连着发出好几声低叹:“哇,娘亲你是给它做了一个窝吗?”

许栀和想了想,“你要这么觉得也行。”

陈问渔:“我想养它!”

“……”许栀和对此表示怀疑,“你能忍住不吃它?”

陈问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硬着头皮道:“我能。”

许栀和忍俊不禁,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

“对了,”陈问渔一面扒拉着糖人,一面想起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娘亲,为什么咱们家后院池子里的鱼颜色一直在变呀?”

正在拨弄炉火的方梨背脊一僵,端着热牛乳的王维熙步子一顿。

一瞬间,房中的空气都凝结了。

陈问渔以为是自己没有表述清楚,她手脚并用地比划,“……前两天我去看,里面是白色的鱼,上面有红色的点点,可之前不是这样的——之前鱼是金色的。”

许栀和在脑海中飞快酝酿措辞:“这个,这个……”

“我知道啦!”

不等许栀和想出合适的理由,陈问渔忽然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