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春去秋来,三载时光倏然而过。
皇祐四年十月,天地空蒙,飘散着零星雪霰。北边的乌云低沉暗涌,浩浩荡荡铺天盖地。
有几粒风雪顺着窗棂吹入室内,正在练字的陈问渔抬起头来,伸手去接。
一朵稍大的雪花落入她的手掌心,陈问渔立刻站起身,献宝一样跑到许栀和的身边,“娘亲,你看。”
正在戳羊毛毡的许栀和抬头看了一眼,只看见她白生生的掌心中躺着融化的水滴。
“哎呀——”陈问渔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怎么化了?”
“雪就是会融化的呀,要是一直堆积着,岂不是连门都出不去了?”许栀和笑意盈盈,“悦悦你记不记得去年下雪,后院堆了个雪人,第二天醒来雪人化了,你还哭着向我告状,说是爹爹趁夜将雪人铲了。”
陈问渔扑闪着自己亮晶晶的眼睛,有些羞赧地扑入许栀和的怀中,将头埋在她的怀中装作鸵鸟。
“娘亲……”她撒娇一般喊。
许栀和伸手抚摸着她柔顺丝滑的长发,接着道:“后来爹爹被你冷落了好几日,一连买了数日的糕点讨你开心,你都没搭理他。”
说到这个陈问渔就不害羞了,她仰面看着许栀和气呼呼道:“爹爹、爹爹那是买给我的吗?明明都是娘亲你喜欢的……而且最后大部分进了娘亲的肚子。”
许栀和脸上快速闪过一抹尴尬之色,旋即岔开话题赞叹:“哇,悦悦你现在讲话好流畅啊。”
陈问渔掰过许栀和躲闪的脸,认真道:“娘亲,你是不是在引开话题。”
许栀和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故意引开话题呢。那些糕点呀放久了会坏掉,你当时赌气不肯吃,爹爹怕浪费才端给我……”
陈问渔不知道的是,那些糕点陈允渡都买了两份,那一段时间许栀和每日享受两份糕点供应,腰肢都差点胖了一圈。
陈问渔偏过头,好一会儿才道:“……那也应该是我端娘亲。”
许栀和附和:“是是是,毕竟他给你了就是你的,怎么可以绕过你私自处理呢?爹爹做的不对,等他今日下值我们与他说一说。”
陈问渔点了点头。
许栀和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双膝上坐着,“说起来梅爷爷给你布置了十张大字,你现在写多少了?”
怀中软乎乎的小人猛地一僵。
糟糕了,她在纸上边写边画,到现在也没写多少,除了布置要写的大字,她还有《三字经》前两页要背。
“算算日子,差不多明日就要交了吧?”许栀和佯装不经意,“明日去梅府上,悦悦想好穿哪身衣裳了吗?”
陈问渔白嫩的小脸上带着心虚,“娘亲,我还有好多不会的,你来教教我。”
她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勾起许栀和的小拇指,拽着她往自己的特制小书案边走去。
许栀和垂眸看着她,心底一软,顺着她的力道站起身,“还有我们悦悦当场没学会的字啊,让娘亲看看会不会。”
陈问渔坐下后,指着桌面上散落的纸道:“这张,这张,还有这张。”
许栀和一一看去,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教她运笔,“来,跟着我写,写完你要自己写一遍哦。”
本想着用娘亲写的糊弄过去的陈问渔小脸一垮,半响才蔫耷耷地说:“好。”
将字教完,许栀和将笔递给她让她自个儿练。
陈问渔乖乖握住比她食指还要粗些的毛笔认真在纸上一撇一捺。
许栀和看了一会儿,将桌上散落的纸张一张张收拾起来,陈问渔的启蒙先生是梅尧臣,本来许栀和担心太劳累梅公,后来梅尧臣摆了摆手说教称称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倒不如一道都教了。
用梅尧臣的话说,这是顺手的事儿。
陈问渔现在的字虽然稚嫩,但用笔和陈允渡“师承一脉”。当陈允渡休沐在家的时候,他会带着陈问渔一笔一划练字。
不过后来陈允渡越来越忙,回来的时候也越来越晚,每每回到家中,陈问渔都已经熟睡。
许栀和既心疼他瘦了一圈,又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和陈问渔明明见面的时候互相拆台呛声,可一旦女儿熟睡,又会拉着她一道去看睡熟的悦悦有多乖。
说起来,其实家中运笔皆出自一系,许栀和跟在梅静宁身后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练字,梅静宁的字又是梅尧臣手把手地教的。
思及此,她忍不住笑了一声。
陈问渔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大字,听到笑声,忍不住回头看着她,“娘亲,你笑什么?”
许栀和将手中的一张纸举起来,“我在看小乌龟啊。”
米白色的宣纸上,左边是写了一半的字,能看出来是木字旁,右边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乌龟,游在水池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