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第3/3页)
既然不能等量齐观,那硬蹭人家的高光也实在没有意思。所以刘彻干脆就呆在后方,全程只占一个围观的地位;大概还要等到长安城中的局势彻底平定,诸葛氏上表报功,并奏请西川的嗣君预备迁都之时,他才会姗姗露面,参与汉军克定长安的大典,顺便——顺便再见一见自家那位血缘已经极其稀薄的晚辈。
无论怎么来说,昭烈皇帝数十年呕心沥血,终究还是大功高成。想来“家祭无忘告乃翁”,终究也是无憾的吧?
不过,昭烈皇帝无憾,却不代表两汉二十四代先帝能够无憾。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三国乃至东汉最终会沦落到这样一种皇权中衰、豪强做大,组织秩序一败涂地的模样,未尝不是前人举止失宜,遗留祸患的缘故。甚至——甚至刘先生详细考察东汉以后的历史,往往还会尴尬的发现,不少豪强及世家发家的第一桶金,很可能还是从自己手上淘到的。
没错,两汉相隔已经数百年之久了,似乎也很难为了这一点痕迹而苛责前人什么。但作为当事人而言,刘先生身临其境,总难免有点不可言说的微妙尴尬。而尴尬微妙之余,某些隐秘的决心,便愈发之深刻了。
“诸葛氏见了被俘的当地高官。”刘先生道:“虽然只匆匆看过一回,但这些人的态度倒甚是坚决,拒不配合。”
“这也是难免的。”穆祺慢吞吞道:“这个时候的世家高门刚刚体会到垄断仕途的快感,怎么肯随意放弃?历史——历史上也是被整得没有办法了,完全不能维持统治,才无奈退缩……”
他大大地、大大地打了个哈欠,低声道:
“……这么一来,季汉的担子就很重了。”
大量的世家高门拒不配合,意味着原有的统治秩序没法子平稳过渡,新政权不能不殚精竭虑,从头构建出一套可靠的体系。所谓重起炉灶、再开世界,另炼地水火风,固然是一张白纸好作画,但消耗的精力和时间,恐怕也是无可估计。
——换句话说,就算真打完了所有的仗,武侯身上的担子,都怕都松不得一星半点。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兴复汉室,还于旧都”,仅仅收回旧日的领土,当然不能算是“兴复”,如果要想存亡续绝、惩前毖后,纠正以往的失误,完成历史交托的任务,那就绝不能再此刻放松一丝一毫。伟大光辉的政治理想,哪一个不是用心血浇灌出来的呢?
据说武侯辞别南阳草庐之时,曾经嘱托亲人仔细看守,等到天下平定,自己将再回草庐躬耕。但以现在看来,纵使社稷一统,大局得定,这样千钧万钧的担子,怕也是交托不下来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这样宏大的事业,恐怕是真要耗干他所有的心血,直至死亡为止。
即使明白这样的结局,思之也仍旧觉得悲哀。所以穆祺说完这一句话,语气亦稍稍低沉。
“担子很重。”刘先生重复了一遍,似乎若有所思:“既然担子很重,那我派出一些人来,帮他们分散分散担子,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