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司马懿终于忍不住了。”
某种意义上讲, 这种大人物的行动其实并不难猜;在往魏军营帐中送了一份女装成功破防司马懿后,诸葛丞相就已经猜出了宣王之后可能的举动。要么仲达抛下颜面,一心为国, 不惜损耗威望,也要派人请来圣旨, 稳定军心——从宣王的秉性来看, 可能性非常之小;要么就是司马懿缜密安排, 设法从犄角旮旯中给魏军搜刮出一个虚空大胜出来, 想办法涂脂抹粉、裱糊场面, 然后迅速抽身,那管他洪水滔天——这应该是最大、最实际的可能。
所以,在蜀军使者一瘸一拐返回大营之后(被司马懿这破防老登给一通板子打的, 所以说老登就是小气),穆祺就派人在战略要地安设了红外摄像头, 每日都要用ai分析异动。但这么精密布置十余天, 没有在紧要关隘发现一丁点魏军的踪迹。反而是他例行派无人机巡逻,却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察觉出了猫腻, 而这个地址亦匪夷所思, 完全超乎于意料之外——
“菜地里发现了魏军的探子。”穆祺举着红外照片:“一连几天都发现了踪迹, 应该不是巧合。”
说出这一句话时,他的神色略微有些茫然。而旁听的卫青霍去病两位, 神色亦同样的茫然——在确认司马仲达必然会铤而走险之后, 他们反复推演, 认为宣王多半会聚集优势兵力猛攻一处战略要地,以多打少以强欺弱, 不计损失不惜代价,哪怕赢得的是一场惨痛的、悲哀的、根本不值当的胜利, 也一定要拼命打破这僵死的局面,费力挽回损耗的威望;而他们所有的布置,也基本都是围绕着各处要害展开,充分备下了预案。可现在——无论从哪个方向上来看,一块菜地都算不上什么战略要地吧?
冠军侯愣了片刻,将菜地的地势通前彻后想了一遍,只能迟疑开口:
“……他要下毒?”
是的,他想来想去,也实在想不出区区一点野菜有什么左右局势的关键,于是思路只能往下毒上走——在菜里下毒,药翻蜀军争取优势什么的,虽然实施起来希望也颇为渺茫,但总还算可以理解……吧?
“那不可能。”穆祺脱口道:“现在根本没有这么高效的毒药,宣王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
往菜叶上泼洒一点药剂,就能轻轻松松毒倒数千数万的军队;即使在化学高度发达的现代,这样近乎玄幻的杀伤效力,也只有极少数毒物可以做到——肉毒杆素、高纯度□□、钋;而如今盛行的的原始毒药,顶了天也就是提取不纯的砷化物,毒死个人起码也需要小半两,价格之昂,还与黄金差相仿佛;司马仲达哪里来的本钱,能凑出这么多毒物?
排除掉一切不可能以后,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议,都必定是真相。但冠军侯稍稍愕然,却只能沉默,因为这推断出的真相也太不可思议了——你要说攻击个粮道攻击个水源,其实大家都能理解;但你攻击野菜菜地是什么意思呢?总不能毁了一块菜地,蜀军就要拉不出屎便秘而死吧?再说了,为了清洁起见,军营中的秽物多半都被扔在了菜地边的大坑堆肥,粪尿淤积,恶臭熏人,魏军竭尽全力,就为算计一个粪坑,难道不嫌丢人么?
大家瞪着眼睛彼此张望,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以至于气氛微妙,竟然有些尴尬。还好长平侯果断有担当,沉吟片刻之后,主动建议:
“不如直接上报丞相,再做处置。”
一句道出,别人尚可,唯有盘坐上首的刘先生霍然转头,仿佛愣了一愣,才意识到卫青说的“丞相”并非自己任命的哪个怨种,而是现今呆在前线的那一位;于是神情五颜六色的一转。终于变得相当之精彩了。
消息上报之后,武侯果然做了极为明快的处置。他直接了当地做了批示,认为司马懿就是蓄谋已久,要对——要对一块菜地下手,意图相当之明显。
至于司马懿为什么会有这样匪夷所思的意图嘛,武侯亦婉转做了解释:
“……司马仲达的心性,不可以常人解释。”
穆祺恍然大悟:“相父是说,司马懿脸皮实在太厚,不能用一般人的廉耻来约束他?我完全明白了!”
武侯微微愕然,只能瞥了他一眼,再不说话。
自从与郭淮等羽翼秘密商定之后,司马仲达就开始紧锣密鼓,为预定的菜地战役做最后的准备。而他所准备的第一项,就是——生病。
是的。生病。
一如先前所言,司马侍中早就准备好了,要在菜地大捷后迅速告病请辞,抽身而退,将这个必定会崩塌的烂摊子甩给后人。而既已预备告病,那前置工作当然就要筹备妥当,总不能事到临头突然发病,搞得仓促惶恐不说,还容易被外人看出装病的首尾;所以他心有成算,已经预定了要从现在开始,渐次展示衰竭多病的征兆,让军营中的将领人人见证,引为共识;为将来告病埋下充分的铺垫,也封死小皇帝质疑的一切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