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第2/3页)

“我知道,我不说了,”

贺雪权双臂轻轻箍在他肩头,“今夜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乘白羽怔怔。

“对,只与你有关,”

贺雪权忍着心头滴血,

“与你和李师焉有关。你一定想好,倘若你拿着这两本东西去问李师焉,你二人或再无转圜余地。”

乘白羽移开视线,望一眼窗外:“是这样吗。”

“是的,”

贺雪权手上力道加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

“尔卜尔筮,体无咎言。此事你怨不怨他,又究竟算不算他的罪过,俱难以细究,算不清的,今后你二人当如何相处?”

乘白羽似乎已经丧失意识,茫然重复:

“是啊,当如何相处。”

“阿羽,你看着我。”

乘白羽的目光只是难以聚集。

“……你仔细听我说,”

贺雪权劝告,

“我见过你在李师焉身边的样子,也见过你未识情爱时的样子,你比那时还要无忧无虑,你们还育有一女,如此种种,随着你的开口都将付之东流,你甘心么?”

屋内一静。

一晌,

乘白羽双唇开合:“如果我说甘心呢。”

贺雪权定定道:“那就是甘心。我的话都是废话,无意左右你的选择,一切以你自己的心意为准。”

“哦。”乘白羽闭上眼。

明明是贺雪权握着他的肩,全然强势姿态。

明明是他新近听闻噩耗,筋疲力竭,他还瞑目沉思,视力屏却。

但他不是弱势的一方,从来不是。

“阿羽?”

贺雪权试探,“你果真忍心抛弃如此安乐的日子么?你果真忍心抛弃如此称心的伴侣么?”

乘白羽闭着眼,语气平淡:

“谁使我痛苦,我便抛弃谁。”

掷地有声,满室阒然。

贺雪权心头一震。

两厢沉默。

片刻,门扉一响,门首处一道白衣身影翩然而至。

李师焉目若寒星:“阿羽,你在这里做什么?”

稍顿,并指一点贺雪权,

“他又在这里做什么。”

李师焉还未听闻剧变,冷冷一笑,依稀旧日睥睨风采,毫无挂碍,不染尘埃。

乘白羽望着他,似喜还悲。

“我打算受封之后重开紫重山。”

一时的寂静过去,乘白羽站起身,他若无其事拂开贺雪权的手,转身的空档,两本册子齐齐收进袖子。

“贺境主也算紫重山外门弟子,”

乘白羽闲闲道,“他们这些曾在学宫求学的修士啊,我须好好找寻一番,都见一见。”

三言两语,举止泰然。

李师焉堵在门口没动:“乘轻舟又是怎么回事?”

乘白羽走来。

手指划过李师焉的袖口,一触即分:

“他呀,变回人身没有?切过脉才能有定论,”

又道,

“我猜需一味枇荔藤,呐。”

变戏法一般从袖子里取出一只琉璃瓶子,里面细细的黄虅蜿蜒细嫩,正是一株品相上佳的枇荔藤。

乘白羽指着贺雪权道:“多亏贺境主将人送回,不然不知道还要在大雪山躺多久。”

“我回去时他已经化回人身,”

李师焉思忖,“力竭昏迷在大雪山,连人形也不能维系?你说得是,枇荔藤性热,的确正合适。”

乘白羽面上笑意落一落,半回着头对贺雪权说:

“看吧,师焉也是真心关怀阿舟。”

一面说话,一面脖颈稍稍往旁边转一寸,是一个几不可闻的摇头的姿势。

别,先别说。

贺雪权注视他的眼睛。

你说着决绝的话,可内心里终有几分不舍的吧。

也是,李师焉瞧来是真心关爱阿舟,视如己出。

天下间没有男人能真正有这等胸怀,除非爱屋及乌,可见李师焉待你的心。

你总归会不舍的吧。

贺雪权沉默颔首。

“你如何找来?”

乘白羽转回去,对着李师焉谈笑如常,“哦我忘了,咱们的葫芦……”

贺雪权的方向看去,恰能看见他负在身后的手,整只手掌紧攥,四指顶端圆润的指甲嵌进手掌。

“走罢,”

李师焉拂他的发,“回去要瞧阿舟,明日还有受封大典,有的忙碌。”

乘白羽笑意盈盈:“好。”

说着率先飞身飘至半空,祭出红翡葫芦,冲李师焉伸出手。

他伸的不是先前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因此李师焉没看见他掌心的指痕。

贺雪权也看不见,但贺雪权心里知道。

迢遥望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贺雪权手也握成拳。

“阿羽。”

“命运待你,终究太薄。”

“而始作俑者,始终是我。倘若我不曾使你痛苦,不曾逼迫你抛弃我,哪有李师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