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干净话少,年轻力壮
周羚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水流的晦暗之中宋明栖的手指按上来,周羚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然紧缩了一下。
接触先是很轻,随后缓慢加重,很奇怪,按理说头颅不过是一层皮包着骨,是硬的,应该不会痒,但是却有一点很轻很渺的痒意从胸腔里渗出来,像过电一样一直往下身走。
周羚在水里睁开眼,蛰刺,扶在水池边的手指蜷缩了下,更用力地捺住冰冷的池壁。
够了。
周羚忍无可忍地想。
此时的宋明栖离他很近,几乎就贴在他的后背上。
如果他愤怒地转身,给他一拳,握着他的喉咙将他摁倒在地,他又能拿他怎么样呢?
他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制服他,拷问他,为什么一次次做出这些超过界限、意味不明的举动,扰乱他的心绪。
罪恶的想法一旦产生,就会轻易将人拖入深渊,周羚的理智不断与恶念搏斗,思路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逻辑清晰。
他在水流之中清醒地记起这段时间以来,和宋明栖相处的时光——
彼此迥异的生活习惯,天差地别的身份差距。以及宋明栖纡尊降贵的迁就、投其所好的消费,还有那个雨夜,宋明栖在他面前扮女人,又努力扮演精于照顾人的角色,其实他一窍不通。
他在勾引他。但又对他并不真正上心。
他不记得说过他头发长,约好接他又迟到。
哪种朋友是这样的?
周羚感觉自己好像被蒙蔽了许久,但再泥潭深陷,也即将要破水而出,可每当什么结论要冒头、要呼救的时候,又被宋明栖的那只温柔手给摁回去了。
头皮上还在不轻不重地施力,且力量的范围不断扩大,简直像一种爱抚。指尖从耳后缓慢刮过的时候引起周身的颤栗,大脑开始充血。
铮得一声,大脑深处的某根弦绷断了。
周羚猛地抬起了头。
水从头顶往下淌,眼睫上像挂着瀑布,下巴、喉结,胸肌、腹肌间的沟沟壑壑,全湿了。
宋明栖诧异地望向镜子里的周羚,以至于忘记了第一时间拉开距离:“怎么了,弄疼你了?”
挠痒似的,他这幅身子骨弄不疼任何人,他只会被人弄疼,在手里可以随意盘弄,想捏碎就捏碎。
周羚转过身,宋明栖的手臂还保持着举起的姿势,咫尺之隔,正对他的胸膛。宋明栖第一次发现他的嘴唇湿漉漉的,泛着一种黯淡、强硬的红,也很性感。
“宋明栖。”周羚的眼神有点冷,透过水淋淋的世界审视他,“说开吧,你到底想交哪种朋友?”
“……什么哪种朋友?”
太近了。
他们甚至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几乎能轻易嗅出谎言的味道。
宋明栖后知后觉地退开几步,不知道自己的面具早已裂开了几分,只能以尴尬微笑来掩饰僵硬。
“你送饭送水果,载我去医院,请我吃饭打电玩,还叫我一起过节,中秋节……”
他每说一句,就逼近一步,宋明栖连连倒退,直到退到不能再退的时候,他肘抵着橱柜,上半身后仰,后脑勺撞到了那把吉他,在琴弦上磕出一声浑浊的闷响。
下一刻周羚抬起手,垫上了他的脑后。
“你到底想交哪种朋友?”
误会了。
此时的宋明栖再迟钝也回过味来了,他以为他是那种想就近找个炮友来包养的有钱人。
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周羚大概率硬不起来,他干净话少,年轻力壮,好像确实会是有钱人青睐的目标。
宋明栖大脑飞速运转,他不能解释,他不能说“你好,我在测试你是不是有性功能障碍”,或者“我想知道矿业家属楼案的凶手是不是你”。
不管周羚这时候以为他想发展什么关系,抑或者周羚根本不是那个凶手,宋明栖都骑虎难下,只能将错就错,选择承认。
可要命的是,他并不是一个擅长信口开河的人,他会撒一些计划以内的谎,可对计划之外的突发情况常常难以招架。就好比现在,他的嘴唇抖动,却迟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周羚眼里的审视变得愈发浓郁,宋明栖几乎从里面读出了正在不断加载的危险系数。
如果再不说出点什么,他今天大概率无法安然走出这间地下室。
宋明栖突然想起之前霍帆的种种劝告,后悔当日没有听进去一星半点,又连带着他说过的许多话都从脑子里无比清晰地冒出来——
“医者不能自医。”
“要么你认识他对象,要么你变成他对象。”
还有什么。
霍帆的名言语录里还说过,说完一句话只需要一秒,至于它会不会变成承诺,那完全是下一秒的事情。
“好吧,我是想发展那种关系。”他咬咬牙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