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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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闻喜宴上,官家的态度并不像众人所想的那样晦涩不明。

他先是沉下脸,大有动怒的趋势,而在命禁军前去将孙令耀带来后,殿内众人大气不敢喘,尤其是新科进士们皆紧张不已时,官家却忽然恢复了和善的面色。

想想这些进士也真是可怜,好不容易一路又是解试,又是省试,从万千读书人中厮杀出来,好不容易可以享受闻喜宴的风光,却摊上这样严肃的事。

甚至,连初入官场都算不上的他们,就要面对天子之怒,只能战战兢兢,连口酒都不敢喝。

直到官家忽然喊陈括苍站近一些,上下端倪起他,而后忽而笑了起来,众人虽然莫名,但殿内紧张的气氛倒是消散了。

“倒是有些相像。”官家观察半晌,忽而出言道。

在众人不理解之际,他笑了笑,“你同你父亲,眉眼间有些相像,佑德五年的探花,吾当时年幼,却至今犹记,当真是鹤立鸡群,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若嵇康在世,尚不知谁姿容更为俊美。”

说着,官家迟疑起来,他似乎小小地疑惑了一下,虽说陈括苍生得也算俊朗白净,当探花也勉强相衬,但只是中上之姿,和亲生父亲陈谦比起来,当真是相差甚远。

那陈谦,可谓是他见过的历任探花姿容俊美之最。

比魏观还胜过几分。

若非魏观的父亲为魏同平章事,他有意卖一个好,怕是不会给状元郎,而要给个探花了,这样探花郎才能算名副其实。

想到此处,官家就忍不住想要叹息,今年殿试的进士们,生得好的委实不多,否则也不至于除却魏观以后,让小小年纪的陈括苍当探花。

他自认是个明君,行事仁德,但奈何就是有这么个偏好,比起貌丑之人,他更愿意多看看面貌俊美的,方才能心旷神怡。

他收回有些飘远的思绪,见底下一片拘谨,干脆命内侍们去给那些进士们倒酒。

真是可怜,考上进士以后,也就风光这几日,待到授官,上有刁难的主官,下有偏僻的任地,有得操心了。做官,可不是考上以后就一帆风顺的。

也正在这个时候,禁卫军带着孙令耀到了。

官家这才敛去其他思绪,板着脸沉声问孙令耀事情的原委究竟如何。

孙令耀这才从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他低着头,目光看着漆黑的青砖,手捧着册子,高举过头顶。

“回禀官家,此为据证,乃真正涉及贪墨的官员分赃账簿,韩修正等一众贪官自以为将账册悉数烧毁,却承蒙阮义士高义,救下其中一本,交付与陈谦县尉,又辗转到了草民养父手中。”

官家命内侍呈上来,那账簿表面仍存有火烧后的痕迹,边角乌黑燎起,内里纸张泛黄,已是放置了多年,账簿上甚至有溅起的血点,想来也知道背后经历了多少艰辛。

而这随手一翻,便有许多眼熟的名字。

他方才亲政,手中握有的权利并不多,贸然拔除这么些人,恐怕……

在官家望着账簿蹙眉之际,底下的孙令耀和陈括苍皆心生忐忑,不知官家会如何决断。

倒是上首几位同平章事安静得很,尤其是魏相公,他平静抬眸,已经预料了结局。

魏相公看向同样蹙眉,时刻关注着二人的魏观,忍不住想摇头,到底是有所欠缺,得多加磨砺,在京都待个两三年,再到地方去赴任。

也得多带到官家跟前,才能揣摩出几分官家的心思。魏相公心思翻转之间,已经想好了该叫魏观担任何职位。

而官家沉吟了许久,终于,他用力将账簿拍到桌案上,面露怒气。

底下,纵然是平稳沉静如陈括苍,也忍不住抬头。

官家,究竟会彻查,还是……粉饰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