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第3/7页)
愁云惨淡了这些天,虽说今日只多了一个人,可却莫名热闹起来。
这顿饭吃得和乐。
但元娘有不同的感受,子女未必与爹娘肖似,之前觉得孙令耀不像廖娘子,那便应该像孙大官人,所以即便没见过面,元娘下意识以为的孙大官人的样子也该是大着圆滚滚肚子,手上戴数个玉指,挥金如土。
可实际上孙大官人能说会道,妙语连珠,用词十分诙谐,有他在便不曾冷场。
委实是位厉害人,偏偏不会叫人觉得精明算计,这才是最难得的。无怪乎孙家之前能富甲一方,光凭梦见仙人赐酒方,若是自己不争气,最后也不过是便宜了旁人。
饭后,该是午歇的时候,元娘躺在自己的床榻上,一手撑着下巴,指头旋着发丝,慢悠悠地想,倘若是她梦见了仙人赐的酒方,能不能像孙大官人那样置下一大份家业。
最终得出结论。
难!
朝廷对酿酒的管制很严,在汴京只有七十二家正店有从都曲院领酒曲酿酒的资格。放到其他地方,即便宽松一些,也并不容易,若是从胎里没有从父辈那儿继承官府酒曲的名额,那么久很难有了。
兴许卖酒方可以赚钱,但如此一来,无异于杀鸡取卵。而若是私下酿酒卖出,一旦被告发,当即获罪,风险也十分大。
如此看来,孙大官人能发家,时运与能耐缺一不可。
元娘思考完,翻身躺下,盖上衾被,慢慢入睡了。
陈家宅子十分安静,众人午间都有小憩的习惯,而家里住不开,孙大官人也被安排住在前面的铺子里头,廖娘子帮他拼了两张桌,往上铺了铺盖,也算是个容身之处,好歹挡风遮雨的,怎么也比他之前露宿街头要好。
但他似乎并未立即入睡,缓解连日奔波的劳累。
而是……
“咚,咚咚,咚咚。”
这敲门声轻缓且有节奏,院子里虽然寂静,但并不突兀。
呀吱一声,王婆婆将门打开,她才入睡,常人此刻怕是睡眼惺忪,但她年纪大了觉少,忽然惊醒也是精神的。
看清是谁以后,王婆婆讶然,“你这是……”
孙大官人未发一言,而是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低下腰深深一拜,而后仰头,眼含热泪,声音似在颤抖,激奋道:“经年不见,您可安好?”
王婆婆愣住。
“你……识得我?”
渐渐入冬,大雁南飞,天上见不到什么鸟雀,只有被水兑过的晴朗蓝天。午后,天地已渐渐疲倦,日光徐缓却因长久的照射而变得温暖,飞不到南边的鸟雀也敢趁这时候悄悄起飞觅食。
它们高高的飞着,俯视地面的一切,屋宇不过是如波浪交叠的黑色起伏,而王婆婆与孙大官人也只是豆大的黑点。二人长久的交谈,在禽鸟眼里,与地上平平无奇的花草无甚区别。
兴许是有的,花草附近说不准有草籽,可以饱腹。
*
那日过后,王婆婆人前并未显露出任何与孙大官人的熟稔不同,仍旧只像是对待不熟的人,客气有余,毫无亲近。
两个人都是人精,他们若是不表现出来,压根没人能看出端倪。
平日里最闲,最爱观察人的元娘最近又没什么空。
她忙着帮阿奶分担家里的杂事,且热火朝天,纵然是王婆婆都拦不住她。
王婆婆还犯嘀咕呢,不知道是不是近来汴京太乱了,死的人多,叫个勤快鬼上了她孙女的身。说是这么说,其实她心里还是中意的,被人有意讨好孝顺,谁能不高兴?
何况,元娘这时候多上手,往后遇事也能顺手许多,不至于离了她老婆子,就不会操持家中事。
暗自端详了两日,发现元娘初时有些忙乱,后面渐渐有条不紊、得心应手起来,横竖也就是家里一亩三分地的事,纵然做错了也有自己兜着,王婆婆便不大管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王婆婆愈发关注外头的事,全身心去打探消息情形,别看都城里刚造了反,但谁夺皇位不是为了安享天下富贵的?纵然是戒严了些,也不可能看到百姓出门就拿刀砍死,又非蛮族入侵,只要夜里提防作乱的人也就是了。
抄家灭族是官宦人家要担忧的事。
但城里消息虽多,却杂乱无序,多是谁家被贬,谁家门前拜见的人排到了巷子外,又或是城中缺炭火,可有人囤积居奇等等。
半点没有王婆婆想要的消息。
若非说有,兴许有样能沾得上干系,前同平章事韩相公的子孙,竟被岳王启用,授了不小的官职。谋算如她,早就发觉端倪,如今也是多了份佐证。
当王婆婆顶着鹅毛大雪回到家门前时,她先是扣了两下,接着三下,然后便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