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寅时三刻,天禧敲响了主子的门:“爷,时辰到了。”

严彧看了眼怀里人,她埋在他胸口睡得正香,弯指在她脸上蹭了蹭,柔声道:“瞌睡虫,该送你回去了。”

梅爻抵不住疲惫和困意,只软糯地“嗯”了一声,并未睁眼。他一笑将人搂紧,几下里亲吻磋磨,怀里人算是彻底醒了。

她穿了严彧一早备下的妃粉烟罗软纱裙,自己将长发松松挽了挽,因无发簪可用,便将腰间合欢带解下,在头上绕了几圈。鹅黄浅碧两色纠缠的丝带垂落云鬓,不见钗光珠色,倒显得人别样娇纯。

凤舞和霜启已在院外候了多时,梅爻见了并不意外。主子出走大半夜,若护卫没有动作那才叫失职。因着天色渐亮,又有人来接,她便没要严彧送。

待三人走远,天禧沉声道:“爷,活干完了,兽苑已被控制,人换成了我们自己的。抓了十余头畜生并三个兽师,消息封锁严密,不会打草惊蛇。那三个兽师陆大人正在审,还没什么结果,他们只知如何驯兽,其余概说不知。”

“不用审了,无非是驯一群杀戮机器!至于杀谁、杀器握于谁手,他们未必晓得。”

“还有件事,”天禧嘴角一挑,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端王爷昨夜闯了冯少使住处,少使遭逼迫撞柱而亡,叫陛下撞了个正着,龙颜震怒,骂其刁风弄月,狂悖无德,目无君父,已禁了足!”

陛下此行只有一位少使侍驾,这位少使是张天师批了八字、看了面相留下的,谁都知晓这美人儿不是美人儿,是味药,偏李晟胆大包天,敢夺君父命丹!

严彧觉着他不是失心疯,便是吃错了药!

“吃错了药是一定的!”天禧阴阴笑道,“那事之后他便药不离身,这回也是,随身带了好几种,全叫陛下撞见了。据浮玉称,陛下到时他已有些癫狂,一时竟未认出君父!”

严彧眸色一片阴凉:“浮玉太着急了些。”

“属下也这般说她,药给得狠了,只是报私仇,爷要的是他那一船人翻覆!爷放心,浮玉听进去了。不过他闯入冯少使处,似是被下了套!浮玉说他服了药之后,燥得在外转圈儿,似是见了……见了文山郡主,一路跟去了醉心苑!”

眼见着主子眸色发寒,天禧嘴角一抽,又道:“这自是不可能,郡主当时还在爷怀里……呃,我是说,是有人故意引他悖德,有胆做这事儿的,您说会不会是昭华?想搅黄了婚事?”

严彧没吱声,有人比昭华更可疑。

他抬足往山下去,天禧跟在后面继续道:“陛下禁足他未下明旨,一半天还有得圆,可若禁足令不解,明日围狩他便参加不了,且冯少使死了,有心人一联系便会生疑。”

“生疑又如何,便是没有此事,朝臣和陛下也知其秉性,只不过这等事翻到台面上来,天家难堪罢了,陛下倒也不会因为个把女人便舍弃儿子。何况中宫母族势力和威望还在,李老国公一天不闭眼,李晟便是稳的!”

“那他也成不了太子!”天禧忿忿的,“此等德行,连先太子爷一个手指尖都比不得!他要是能封太子,早封了!我看陛下也不过是在熬老国公咽气……”

“慎言!”

天禧撇撇嘴没再说下去,心里却觉着一旦缠绵病榻的老国丈咽气,必有一场权势谲变。眼下各方都在蓄力,时不时搞些小动作,为的便是最后一击。皇后想在老国公在世时拿下太子之位,连同长公主及多位亲贵不断向陛下施压,而九皇子那边也绷着弦蓄力,若单论人品才志,老九倒是比李晟更强!

严彧却想着远在文山的先太子李啠,他当时被抄家下狱,是因“矫旨谋逆”。自己当时不在京中,未见过那道调兵的手谕,据说陛下见了那道手谕后,气得一把扔进了恭桶,之后那道手谕的去向便成了诡谈。有说随粪水出宫不知所终,也有说被捞出来

毁了,还有说被密存,只不知存在哪里,但时任左将军的梅敇领旨向狱中罪人问话时,还曾领出来过。

一场谋逆案疑点重重,查断过程也瑕疵昭昭,判的却是斩钉截铁。

拿人下狱和抄家都是梅敇干的,事后他见了这位蛮王世子,这世子给他的感觉可一点不蛮,相反他外表如清风朗月,内心则如深谷幽潭,讲话办事滴水不漏,连自己在他面前也显浅躁了些。

彼时李晟刚晋封端王,势头正盛,尚不似这般狂悖,他一度疑心梅敇党附中宫,以为文山铺远路。可他后来竟是在李晟举荐下出征东海身殒,蛮王虽未向皇权做实质性报复,可心中未必不生罅隙,这也是他忧心李啠质于文山的原因。

可今晚这蛮王的幺儿,窝在他怀里信誓旦旦保证文山无二心,他知其聪慧,必是察觉到了什么,才急于向他明志。他不是李晟,也不是李享,他甚至未在候选之列,却也让她如此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