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自那日向徐离陵说成亲,已过三日。

当夜他并未说应还是不应,只是将她带到一座华宫寝殿,要她在此等候。

此后第一日清晨,便领人送了十八抬玉箱进来。玉箱打开,尽是仙凤梵鹿、龙鱼仙蒲等世所罕见之物。

莺然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了徐离陵一会儿,才明白这都是纳彩的礼。

此等不俗之物,皆是仙门纳彩之用。

此界道礼一体,只分各道礼数参差,并无凡俗礼教天壤。

不过修道者不拘于俗物,大多道成后便不谈通婚、只说结道侣。

时日一长,便是道侣修道者皆可结,只需敬天地、结誓契。

但仙道婚嫁,便只有世家大宗、仙门上仙等出身不凡之人成婚时才办。

因而纳彩之重,即便莺然凡俗长大,幼年读书时也略有耳闻。

不过凡俗到底凡俗,耳闻也只能大概了解。

此刻亲眼看见那玉箱中正挣动羽翼的仙凤,才是真正咋舌。

待抬箱魔修退下,莺然对徐离陵道:“不必这样麻烦。”

徐离陵看不出高兴,也看不出不悦:“在你的剧本里,你我成亲,连六礼也无?”

莺然回想千年后与徐离陵成亲之时:“倒也不是……只是那时你是无父无母、他乡而来、家涂壁立的书生,我父亲便没太苛求,一切从简。”

徐离陵不多言,懒怠与她争论这些。

过了午时来细问了她正名小字、父母名姓等,暮时于敬天台亲自领她占卜吉凶。

圣魔城曾是仙都,敬天台壕阔不凡。

但如今已被魔气浸透。血泥污浊由魔修清了一遍又一遍,暮时一落魔雨,白玉台上仍显浊痕斑斑——仿佛没被冲干净血迹的刑台。

徐离陵眉紧了下,叫人给莺然打了伞,照常上台占卜。

第一卜,蹇卦。

莺然不懂卦象,但见徐离陵面不改色地烧了卦象重卜,便知这不是好卦。

第二卜,大畜卦。

徐离陵仍看了一眼便将卦象烧毁,再卜。

莺然想起千年后她与徐离陵成亲纳吉之时,是在昌盛观中求的签。

因徐离陵无父无母,便与她家同去,只是求签时分开作求。

徐离陵先求,她爹娘出于礼教没有第一时间去看。

她却偷偷看见他求完不立刻出来,而是同观中老道说了些什么,须臾后拿了根签出来。

这之后她爹去求,也是那老道帮忙拿的签。

当时纳吉没有问题。

此刻想来,许是那时的签文便不好,是徐离陵让老道改了签文。

她回想间,徐离陵卜了第三卦——恒卦。

他仍旧烧毁卦象,而后换了种起卦之法。

就这般算了很久。

莺然也不知他算了多少次,静静等着。

虽一直看不懂卦象,也看不懂他起卦的手法,但见为她撑伞的魔修神情变化——时而瞳孔收缩、时而站立难安,便知徐离陵一直没能卜到好卦。

直到夜深,徐离陵不再起卦,拿了签筒直接取一根上上签——佳偶天成,神仙眷侣。

而后一脚踹翻祝祷台,随之大火将台烧尽。

莺然瞥见魔修一脸赞叹,显然徐离陵这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行为令其向往追捧。

莺然无语。

徐离陵接了魔修手中伞,为她打伞送她回寝殿休息。

彼时时辰不早,他将她送回便走。

第二日想是他知晓昨天折腾到太晚,她有些累,午时他才来,也将纳征礼送来——比彩礼更重,玉箱之多,莺然扫一眼便不想数。

她道:“你送我这些,我也带不走。且我没备绣品,无法给你回礼。”

徐离陵垂眸,向她伸出手,从她彩裙上扯了一条绿绸。

莺然低呼一声,捂住衣裙。

但捂慢了,绿绸已被他扯走。

好在她这彩裙层层叠叠,绸数众多,少了一一片绿也不影响。

他要了绿绸做回礼。

莺然伸手要将绿绸要回来,无奈地问他要针线,“我今天在上边绣个花样,明天再给你吧。”

徐离陵:“不必。”

他将绿绸握于掌中,离开。

此后的时辰,他没再来。

今天是第三天,他一早来了,同她定下成亲之日,就在后日。

他来时,莺然在床上睡得迷糊,嘟囔:“你这六礼齐全的,倒比我先前成亲一切从简的速度还快得多。”

千年后她与徐离陵成亲定礼,一切从简也要三个月呢。

不过,这其中还包括了徐离陵在山野盖新房的时间。

她虚睁着眼,依稀瞧见徐离陵面色似沉,道:“你可同你那夫君离了?”

莺然愣了下,渐渐清醒过来:“离什么,我夫君是你。”

徐离陵无悲无喜地凝望她,眼瞳浓暗幽邃:“日后若有人找来说你是他夫人,我会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