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地催山崩(第3/4页)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姜霖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即便相对其余孩子在同等年岁更加懂事,却不能控制情绪,尤其成人都无法克制的悲痛,他开始大哭,去抢那封落在地上的奏呈,发泄般撕开。
“陛下……不可以撕御史的奏呈,这也是祖制啊……”王希元的语气里除了惶急还要一丝心疼,他给姜霖上过课,这时更敢于开口,却无济于事,得来的只是小皇帝逆反发疯般的撕扯。
一片片碎纸散落在地面。
沈宜伸手想要抱起小皇帝,却被姜霖咬伤手臂。
哭叫更甚,姜霖喊着要救人,一遍遍重复着他皇帝的身份,但没有人听从,最后,是母亲附身牢牢抱住了哭至近乎昏厥的他。
王希元偷偷侧身拭泪,其余人要么乌云锁额,要么也是哀不闻声。
“陛下,国舅还没有死。”姜熙蹲下来视线与那双充满悲痛和愤怒的眼睛对视,“您要保重龙体,若国舅归来,他定然会心痛您今日自伤圣体。”
不知是母亲的怀抱还是叔王的劝慰哪个起了作用,姜霖从嚎哭到抽噎,声音渐渐细弱可怜:“舅舅……朕不能没有舅舅……朕要舅舅回来……”
梁珞迦死死抱住儿子,她近乎半跪在地面,听着这犹如针刺入耳锥心的悲鸣,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泪痕遍布的脸:“诸位,搜救一事刻不容缓,徐照白升八百里传令之权,若有消息,立即来报,请梅宰执草拟一道懿旨,调丹州、沁州临近州府军于鹄雁山山地附近巡岭过山,若有国舅影踪,务必传报朝廷……若见了百姓灾民流离,各州也不得驱离,一应收容。其余在峨州的人手,均由徐照白调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这些,梁珞迦没有如释重负,她仿佛被人自后脑击打了几下,如梦方醒。
她不能脆弱,从走到这个位置起,她就已经彻底失去了脆弱的权利。
国舅的安危由太后发诏最为妥当,众人接领旨称是。
太医终于赶来,但太后没有离开的意思,她吩咐沈宜:“让太医给陛下诊脉,开一副安神的药,哀家一会儿亲自过去,先带下去吧。”
说完,她用颤抖的手,将儿子递至沈宜面前。
沈宜自始至终半低着头,抱起小皇帝的手臂稳健如常,唯有指尖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轻颤。
孩童的哭声消失,成年人又可以用残忍的、毫无委婉的方式议论一个人的生死。
梁珞迦站起身来,向熊飞战战兢兢开口:“那……度云关军治监在峨州的三千人,是否也一并搜寻?”
“不必。”梁珞迦的声音在恢复冷静后仍旧尾音不住轻颤出悲恸的意味,“掩埋人畜尸首也是当务之急,不然即便国舅或者,疫病传起,又有谁能保证受老天的照拂的幸免?”
“国舅吉人自有天相,此时无有消息,或许也是最好的消息。”梅砚山恭敬道。
然而,梁珞迦却只是静静看着他说道:“哀家的兄长或许真的吉人自有天相,但此难若有人为之危虞,又该当何论?”
此话让四下皆惊,连姜熙的第一反应都是太后莫不是伤心糊涂了。
但他转念一想,竟也不是没有可能:“太后的意思是,国舅之坠落失踪,或许是有人刻意为之?”姜熙立即跟上这句话。
梁珞迦不想授人以柄,但也不愿排除她心中最大一个可能。
就在方才,那种噩耗传来前莫名的焦躁仿佛是一种暗示,暗示她与兄长血脉相连心意相通,兄长处于危难,她自然有些感召。
自己的兄长是何等算无遗策的顶尖英略之士?他不会轻易让自己深入险境。
除非有些他也无法预知的危险,比如他知道了什么不能知道的隐情,不得不被人视作必除的隐患。
她不能排除这一可能。
“给徐照白去一道密旨。”梁珞迦声音冷冰冰的,与窗外溶溶春日格格不入,“让他给哀家查清楚,国舅出这意外,到底和所涉定阳王之案有无关系。”
……
富安侯府内,春风正熏,内厅当中,梁惜月与戴华箬还在为小事拌嘴,内厅外廊下的梢间内,柯云璧正以侯府夫人的身份查验今日家宴的菜目,去掉几道费事费时的,加几个姑母与小姨寻常爱用的。
“咱们小姐真是厉害,这些细心的事都记在心上。”瑞雪待侯府下人走后,忍不住夸赞。
李姆妈一旁听了,看没有旁人,使劲儿拧了她一把到:“什么小姐!是夫人。侯爷走之前,你还一口一个姑爷的,幸亏咱们侯爷是和善文雅的,家里长辈也都随和宽容,不然治你的罪后,再排揎柯家没有家教,你哭都没处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