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同音共律(六)(第2/3页)
梁道玄出于善意询问,徐照白看他半晌,颔首道:“那有劳了。”
奏呈和折子除去加急,不能随便单手拎着有损典章制度,梁道玄也用两手捧在身前。
他对徐照白虽也有戒备,但到底因为对方行事的磊落和相对公允,存有好感,加之对比自己亲爹行径,徐大人简直犹如道德典范,梁道玄从血缘上就很感慨对方的德行。
“梁少卿的婚期可定了?”
没有想到的是,在梁道玄说话前,徐照白率先开了口。
还是问了私事。
“定了五月初七。”梁道玄顿了顿,笑道,“这次不能再往后延了。”
徐照白也面浮笑意:“承蒙不弃的话,我也去喝一杯喜酒。”
梁道玄不知他来何意,因交际不叠,无有私交,刻意往来会有唐突,政事堂里除了洛王殿下,姑姑姑丈都没送出喜柬。
“下官回去就知会家人,送帖到徐大人府上。”
“广济王小世子阁下的事你愿意退一步,我很感谢,那日你言及政务,知晓轻重,可知绝非挟私行闹。”
面对徐照白突如其来的感激,梁道玄心下微动,面上却十分诚恳:“为圣上与太后分忧,下官责无旁贷。更何况下官入宗正寺,头一桩差事办得不好,未免难堪,徐大人愿意承情,各退一步,下官也十分感念。”
梁道玄并不完全敞开心怀领受这份好意,他谨慎表示自己也是职责所在,更有斟酌主次,并且用同等的谢意回馈。
这句巧妙的回答果然让徐照白凝神而道:“其实我第一次见梁少卿就有预感,少卿绝非池中之物。”
“是因为那时懵懂无知冲撞了大人勇气可嘉么?”梁道玄笑意盈容时半点不会教人觉得虚与委蛇,反倒真挚温润,一派和气。
“庙堂之上是天底下最不需要勇气的地方。”徐照白笑道。
“下官倒觉得不然。”
“哦?为何有此思此言?”
“下官以为,庙堂之上并非没有勇气,而是所有勇气都以另一种方式呈现。甚至有时候沉默都是一种勇气。”
梁道玄的话让徐照白再次凝神,他倦怠的目光里竟复有神采明熠,定睛之后,梁道玄倒是一副诚恳讨教的憨直晚辈模样,又补了一句:“大人觉得我说得对么?”
徐照白竟笑出了声。
这时,沈宜正好从殿内步出,见梁道玄与徐照白谈笑风生,他也微微一滞,很快回过神道:“太后有旨,宣徐大人觐见。”
公事在先,梁道玄属于探亲,自然要往后稍稍,他恭敬归还自己帮忙所拿的那份奏呈。
梁珞迦作为太后并无太多决策权,走一遍流程,加一遭凤印,没多久徐照白便走出仪英殿,向梁道玄颔首道别,沈宜再来通传,梁道玄进到偏殿里,正见妹妹正托腮似乎思考什么。
“是凌汛又有灾情了么?”
梁道玄边说边摸了摸茶盏,水已凉了,他转头命殿外听候的宫女去再沏一壶新茶。
“银钱和土石都已加急运过去。峨州有几处水道密集险峻的地方正是定阳王封地,也单独给了他一道圣旨,从旁协助本地衙门急备。不过……现下丹州峨州那里缺得是人手,梅相的意思是先预先征发今年秋后的徭役,但我觉得是拆东墙补西墙,年年如此,到秋后总是缺人手加固河堤,待到来年再是同样情形,如此往复,如何是好。”梁珞迦显然也是为国事疲怠至极。
“这些顾虑你还没同政事堂说吧?”梁道玄问。
梁珞迦摇头笑道:“这些分寸妹妹晓得,哥哥你说过的,如果没想好对策,就不要先同政事堂提出问题。”
“政事堂未必就想一直这样拖下去,必然有些没有挑明的隐忧。”梁道玄不想妹妹因为忧思国政悬心百姓而反倒被政事堂挟制,进退维谷,到时又是一番被动的排揎,越是解决关键问题,越要尽量一次到位。
但总这么下去也是不行。
“我过两日去问问洛王殿下。”梁道玄觉得还是知情人了解更多信息。
只不过是有限知情人。
“只怕这次哥哥为宗室得罪徐照白,想问出什么更难了。”梁珞迦苦笑轻叹。
然而梁道玄却出乎意料的诡秘一笑:“得罪吗?未必。”
“怎讲?”梁珞迦忍不住身子都朝前凑了凑,实在是好奇。
“徐大人想来是借我的东风,除去他的麻烦‘外戚’,此刻正乐得如此。”
这话实在超乎梁珞迦预料:“外戚?”
作为一朝太后,这次着实让她敏感。
“可不是我,是他自家家务事。我想徐大人这位外甥给他大概惹了不少事端。徐大人为人谨慎自持,擅以沉默自守,从不张扬,为何梅相要他与曹嶷共事?正是此理!曹嶷仰赖出身功名家世显赫,高心凌人,而徐大人与他正好相反,安之若固静观默察,最沉得住气,他绝不会允许自家有如此亲戚,破坏他的官声与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