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金殿极策(三)(第2/4页)
他叹了口气,又道:“我也是惭愧,比他还大上四五岁,白读了这些年书,贸贸然不知天高地厚,竟妄议起朝廷命官,真以为自己即将一步登天,乱了礼法……”
在诸位考生眼中,此次事件是有疯妇作乱,并不知晓梁道玄竟遭人行刺。为避免给同榜带来不必要的焦虑,梁道玄决定还是暂不多说,只诱言道:“那日我不过一听一过,只是今日此人未至,不知有何事会耽搁殿试?”
“不会啊!”陆春和大惊,“蒲兄是与我一道自慈定寺搭乘沙弥师傅的马车入京的,怎么会……”
听到蒲兄两个字,回忆至遇害之时,那刺客言语中的话……
“狗贼!你和你妹妹害死我干爹!今日我就要为他报仇!”
梁道玄无需深思,便猜测到了这位蒲兄的身份。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看见陆春和正焦虑地用目光审视殿内一百余殿试考生,一个个望过去,在最终没有找到熟识之人的面孔后,他整张脸都惨白下去,嗫喏道:“这……这怎么可能?入宫前,我俩还一道领了腰牌……”
“他叫什么?”梁道玄趁机问道。
“蒲安寿……”陆春和反应过来,忙问,“国舅怎知是他缺席殿试?”
梁道玄已收集够自己所需的蛛丝马迹,无意将此事当下便扩扬出去,况且最后查证,或许又是一轮博弈,他想了想道:“此事与今日混乱略有关联,只是我也是考生,未及全貌,若贸然告知,也是流言猜测多于真相,君子不当言之处,还请陆兄见谅。”
陆春和不是咄咄逼人的个性,他担心朋友,又知晓轻重,叮嘱梁道玄保重后,预备离开,走出两步,他复又停下。
“这……还有一事,我也不知当讲不讲……看国舅爷问得郑重,我总觉着是要紧事,若不说,恐会……”
“陆兄可是有什么难处?”
“我只问国舅爷一句话,可是蒲兄牵扯入什么是非了?这……这事还有转圜么?”
梁道玄看着他真挚的眼睛,轻轻摇摇头:“陆兄,明哲保身吧,我读过你省试的文章,脉络轻盈若翩翩盈絮,文辞清丽胜于许多士子百倍,只要陆兄发挥得当,今日定会有个好名次……可这件事,今日我问是问,他日恐有禁军传唤,一样是要说的,我这里你不说便无所谓,待到禁军来问,务必全盘托出。”
梁道玄并不是要吓唬人逼问真相,他说得是有威慑力的实话。他可以不问,早晚会从妹妹口中知道。而禁军查到缺考之人和行刺之人是同一个人时,对于此人来往过密者就未必会好言相劝了。
陆春和不受控制啊了一声,一阵恍惚过后才勉强站定。可他并不愚鲁,终究读了多年的书,心思是明熠的,转念便想的清楚明白:国舅爷受了这么大的伤,话中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蒲寿安的关系,恐是自己这位蒲兄触犯国法……
虽然一时想不清到底是什么缘由让这样一位他入京后颇为亲近的同道惹下这么大麻烦,但他如果说清,会否有些分明的用处?
“国舅,那日自尚书省归来,他像我道歉后,我俩饮了些偷偷带回寺庙的酒,把酒言真心。他说他之所以贸然出言,是为了制止我继续和人谈论这个,只是又不能呵斥,只好如此……”
这样听来,蒲安寿倒像是为朋友用心良苦的莫逆之交。
“他说,他也曾是官宦之家的孩子,可是家中长辈言语不慎,开罪了贵人,最后死得不明不白,他这次说什么也要上进考个官身出来,不是为了扬眉吐气,而是为讨个公道……所以他才见不得我那样冒失言语,走他家长辈的老路……”
说完这些,陆春和仿佛如释重负道:“国舅,蒲兄他不像是穷凶极恶之徒……这里面会否有误会?”
梁道玄回忆起自己脖子被勒住的情形,很难同意陆春和这个说法。但不同人看同一个人,总有不同的身份角度,他总不能现下争辩,待到他日,自会有明确分晓,若是此刻他怒骂此人狂悖,也未必就能让陆春和心服口服。于是他只微微笑着说道:“陆兄,我还不是官身,国法的事,我断不得,若是禁军来找我问,我也只有如实相告。”
这话半点错处没有,陆春和心中对梁道玄的公允端正又多了层敬意,颔首告谢,这才略有落魄地离去。
梁道玄心中并没有因这后补的一段话茅塞顿开,反倒更加疑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