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尿床(修了上海话)……
什么大俗即是大雅,褚辰还能不了解三哥,上学书没读几本,光跟人干架了,等到运动一来,学校里搞大串联,跑得最快的是他,闹得最欢的也是他。
初中读了一年,混了两年,毕业证一拿到手,铺盖卷一背,申请下乡了。
让他给孩子起名,那是为难他。
他认的字,怕是还没有昭昭背的《医学三字经》《药性赋》《汤头歌》《针穴经》字数多。
“见到爹爹了吗?”褚辰问老三。
“见了。一到家,放下行李,我就抱着三花,带着你三嫂、大花和二花去图书馆瞧老头子。啧,几年不见,跟换了个人似的,死气沉沉的,没点活力。”
农场几年,哪可能没点变化呢。
“唉,”老三撞了撞四弟,小声询问道:“你说我接老头子的班咋样?”
褚辰诧愕道:“你坐得住?”记得以前,他成绩次次不及格,作业写的一塌糊涂,爹爹叫自己周日回来陪他写作业,这家伙就跟椅子上长钉子似的,坐不到一刻钟就要站起来,不是喝水,就是去卫生间大解、小解,或是给阳台上爹爹养的水仙浇浇水、跑到晒台上吹会儿泡泡……
老三笑了:“我还以为你会开口阻止呢。方才在晒台上,我刚透露出点意思,姆妈就急了,说爹爹在图书馆那是管理人员,一个月工资四十三块五,我接了,过去顶多做个搬运工,一个月能有二十块就不错了。话里话外,少了一半工资,不划算。”
“她也不想想,对我来说,能回沪不比啥都强。再说,咱家缺钱吗?全家又不是靠爹爹那点工资过活。”
褚辰:“爹爹知道你的意思吗?”
老三沉默了,半晌,方道:“我没敢提。他那模样,有个工作吧,还有点精神寄托,真要把工作给了我,一天天的闲下来,指不定要胡思乱想,别慢慢糊涂了、痴呆了。”
褚辰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别急,知青回城是必然的趋势,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定能带着嫂子、孩子回来。与其纠结姆妈的态度,不如想想,你回来后能做什么?街道办虽说能帮忙安排工作,可当所有的知青都回城了,那庞大的基数,没个一技之长,便是有工作岗位,也轮不到你。”
老三惊呆了,“……还要让我学门手艺?!”
褚辰失笑:“你不学也成啊,看看嫂子会什么吧,等街道办来帮你解决问题时,你把嫂子往前一推,自己在家带带孩子、当个煮饭公。”
本是玩笑之语,没想到老三倒是听入了耳,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你嫂子烧得一手好饭菜,村里谁家办个喜事丧事,都爱叫她去帮忙颠大勺。我看以后回来了,随便往哪个后厨一安排,都能养活我们一家五口。”
褚辰是从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教育中走出来的,闻言,想了想,也觉得可行:“若是想在后厨找个活,那倒是不难办。回头,我帮你问问。”
“还得是我兄弟,瞧这话说得,多敞亮!”老三乐道。
“楼下冷,你先带二花、三花上楼,我找蒋济安说件事,一会儿回来。”
“好。”老三得了褚辰的准话,心情儿高兴,一手抱着小女儿,一手扯了二花,踏着咯吱作响的木质楼梯,哼着“八月桂花遍地开,鲜红旗帜竖起来,张灯又结彩呀,张灯又结彩呀……”上了楼。
褚辰看着三人的身影在楼梯上消失,这才抬步出了9号楼,朝后面走去。
蒋济安家在宜兴坊20号楼。
他家的房子是解放初,蒋爷爷用五根金条顶下来的。
人口少,住不了那么多间屋子。1956年左右,房管局将一楼和三楼收了回去,安置了四家住进来。
20号楼与9号楼不同,整体小了一号,一至三楼均少了间小南房。
蒋家二楼的南房也如褚家一样,用衣橱隔开了内外间,里面原是蒋爸蒋妈带着蒋小妹住的,外间做客厅,蒋爷爷住亭子间。
蒋济安带着妻子和两个儿子回来,昨晚蒋爷爷领着两个重孙睡了,两口子收起客厅的圆台面,打地铺。
一夜睡的,蒋济安妻子早上起来便有些发热。
沈瑜之买红糖回来,经过20号楼,唤他时,他正忙着安抚妻子对家人不满的情绪。
待褚辰找来,他妻子方丽不但没被他哄好,还跟他姆妈妹妹干了起来。
蒋济安上前阻拦,脸上也不知被谁的指甲划的,几道血痕。
也因此,他姆妈和妻子双双停了手,得以让他逃一般拉着褚辰跑下楼。
对上褚辰落在脸上的目光,蒋济安苦笑了下:“多年不见,没想到再次相见竟让你看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