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郭嘉正品着佳酿,听到徐荣的询问,他放下杯盏,反问道:

“若将军是张超,可会应邀?”

徐荣略作沉思, 缓缓摇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1],定会婉言辞之。”

郭嘉笑道:“将军为何认定前往东海郡赴约即是'危险'?”

徐荣哑然。

郭嘉又道:“将军本为董太师的部将,州郡属官只知将军的威名,却对将军的品性全无了解。世人在评定不相熟的另一人时,总会无意识地'将心比心',代入自己的立场。正如将军方才所言——'君子不立危墙',将军会因为顾及未知的危险而选择退避三舍,明哲保身,张超却是未必。”

“更何况,利益动人心。即便张超真的心有顾虑,在利益足够动人,陷阱足够美妙的时候,他总会忽略某些若有若无的危险,将自己缚入蛛网。”

徐荣听着郭嘉的话,若有所悟:“张超轻易便与吕布反目……故而,他极有可能相信我是真的背弃陈国,向他们提出投效之意?”

郭嘉缓缓颔首:“若他们相信'陈国被破'这个消息,便会相信将军'背弃陈国'这件事。”

徐荣又问:“既如此,我是否应该立即写信,邀请张超一聚?”

“这倒不急。”郭嘉道,“既是作戏, 那便要做得全面一些,免得引人生疑。”

在徐荣疑惑不解的目光中, 郭嘉指了指西边的方向:

“下一幕,还应交由主公才是。”

……

刘昀在确认徐州的诸事和己方计划别无二致后,当即让人以李傕的名义仿了一封书信,并在末尾盖上李傕的印章。

不久,梁国、沛国以及远在九江郡的刘繇、张超都收到“李傕”这方送出的邀功信。

——已依计行事,尽除陈国,诛。

刘繇与张超收到信,喜不自胜。原先他们得到陈国被破的消息,尚有几分隐虑,如今这些隐虑被一扫而空,只留大计可图的兴奋。

他们当即向徐荣寄了一封密信,要求徐荣派遣使者,商议结盟之事;又向谢源寄了一封回信,信中表达了对陈国遭遇的遗憾惋惜,以及对谢源的关心与慰问。

他们并没有回绝谢源的请求,也没有一口答应,而是隐隐透出答应的倾向,却始终没有把话说绝。

如果陈国这边不知道内情,或者确实因为国破的心焦,在看到这封回信的时候,只会以为刘繇他们是在对“支援的条件”讨价还价,想要获取更多的好处。

然而刘繇这样的行为,和当初陈国对付吕布的计策何曾相似?

这种“看似在答应的边缘徘徊,实际上只是为了先稳住对方,不断地拖延时间,直到己方计谋成功”的战略,都是刘昀他们玩剩下的,此时反用在刘昀他们身上,当即就被识破。

好在他们的目的也不是真的和刘繇结盟。刘繇这个决定,反而正中他们下怀。

再说梁国、沛国。

作为与陈国距离最近的两个诸侯国,梁、沛二王比刘繇更早地得到陈国被攻破的消息,都有些不可置信。

他们一边派人核查信息的准确性,一边按兵不动,很是沉得住气。

当“李傕”的密信寄到他们手中,梁、沛二王的反应各不相同。

梁王觉得这份信很是莫名其妙,他与李傕没有任何关系,这“依计行事”是何意?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国被灭这件事是他主使的呢。

“……此信莫非是为了嫁祸罪名,让我们与远在徐州的谢源结仇?”

谢源拿下徐州两个郡的时候虽然低调,但徐州离豫州不远,自然避不开有心人的耳目。

对徐州格外关注的梁王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所以,在读完这封信的时候,梁王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想借刀杀人,让他与谢源对上。

梁国相也认同这一点,但他仍觉得有些地方难以说通:“可是,又有谁会这么做?这么做对那人又有什么好处?”

梁王嗤笑:“能看上我这小破地方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他指了指西边,又指了指东边。

“李傕既然已经拿下了陈国,我这块紧挨着陈国的领土,自然是他眼中的下一块肥肉,”梁王道,“何况他攻破陈国,已经与谢源结了仇。为了牵制谢源,他大可以推出一个'主使之人',将我们推到台前,让我们与谢源死战,好让他坐收渔翁之利。”

梁国相迟疑:“那么东边……”

“东边……那就更可疑了。”梁王冷哼一声,面露嫌恶,“沛王此人,虽是西子之身,却有着勾践的野心。他早就对彭城垂涎已久,想将彭城划入沛国的领地,却有心无力。如今被陈国先一步拿下彭城,又夺得了下邳、东海,他早已心急如焚。以他的性子,联合李傕扫除陈国,再借刀杀人,让我们背负谢源的仇恨,由他来做好人,以'借道'的名义拉拢谢源——这绝对是沛王能做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