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温暖(第4/5页)

“他第一次法国,应该是在你原计划快回国那年……六月多吧。”周思衡回忆道,“他总共就去了四五天,还是我跟他调的班,”

“别的我也不好多说……但我一直以为,你在法国拒绝他了。”

“他回来以后整个人精气神都完全垮了,当时我们刚进医院,本来就特别忙,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浑浑噩噩的,跟丢了魂一样,经常一个人坐在那发呆……”

回想起那时候郑淮明的样子,周思衡心有余悸。这些年,他一直认为她知道,作为朋友便没有再重提伤疤。

“他的胃也是那段时间熬坏的……他根本不去吃饭,下了夜班我强行把他拉到食堂,才咽下去几口就吐得不行。”

金晓秋想起什么,诧异道:“他下了手术晕倒那次,也是这个时候?”

“对……我没在现场,只听说他倒下的时候,嗑在柜子角上,满头都是血……被抬到抢救室去了。”

周思衡忘不了,自己一路着急忙慌地跑到临时病房,远远看到郑淮明躺在病床上。他额头上缠着纱布,还在输液,已经醒了却只呆呆望向天花板。

毫不夸张,那双眼睛如同一汪死水,没有任何波澜,宛如一个毫无求生欲的重症病人,在默然等待结束的那一刻。

“如果……他没去见你。”周思衡干涩道,“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找时间和他聊聊吧,真的……”

听完好友的话,方宜心脏犹如被一双手紧紧攥住,全身血液都凉透了……

无论发生了什么,郑淮明去法国回来的消沉都一定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她一走了之、毫无牵挂的那四年,他竟经历了这么多事,而自己却在见到他的第一面,赌气说出“我已经结婚了”这样的话……

一桌佳肴顿时索然无味,方宜再没有了心思吃饭,草草结束了聚餐,在好友担忧的目光中匆匆离开。

金晓秋想追上去:“我去送送她。”

“没事的,她只能打车回去。”周思衡轻声说,“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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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半,大门把手“咔哒”一声扭动。

郑淮明推门而入,瞬间愣了一下——客厅还是亮堂堂的。

窗帘也没有拉,落地窗外是北川繁华的城市夜景,大厦林立、万家灯火,映衬出方宜坐在地上孤独纤瘦的背影。

她闻声回头,一身浅蓝的真丝睡衣,光着脚跑过来,扑进了他怀里。

“怎么了?”郑淮明微怔,本能地回应这个拥抱,拢住她的腰,“方宜?”

方宜紧紧地搂着他,听到他轻柔低沉的声音,感受到那股淡淡的消毒水气息,裹挟着夏夜的风尘仆仆,心才在这一刻终于踏实落了地。

“地上凉。”他将她整个抱起来,坐进沙发,内疚道,“今天急诊临时加了手术,没能来和你们吃饭……”

她将头埋进他颈窝,很用力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在意这件事。

散乱的长发蹭在他皮肤上,像是在撒娇。

“我衣服脏……”郑淮明无奈中带了一丝笑意,轻声哄道,“我先去洗个澡,好不好?”

“不要……”

方宜又摇头,嗓音闷闷的。

她面对面坐在他腿上,牢牢环住男人的脖颈,像只树袋熊一样,每一寸都紧贴,完全没有要撒手的意思。

郑淮明终于听出她的不对劲,担心问:“怎么了?晚饭吃得不开心吗?”

方宜吸了吸鼻子,这才委屈地抬起头来。

一双漂亮的杏眼通红,噙着眼泪,一眨眼就要掉下来了。

“你告诉我……好不好?”

“我在法国那几年,到底发生什么了?”

郑淮明心尖一颤,眸光暗了几分。

但他还是抬起手,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水。

不擦还好,他冰凉粗糙的指腹掠过脸颊,方宜一下子更难过了,晶莹的泪珠滚下来,染湿了他的虎口。

“我想知道……你一个人过得很不好,是不是?”

她揪住他胸前的衬衣,指尖越来越紧。

郑淮明轻叹,将她重新搂进怀里:

“都过去了……现在我们能重新在一起,这就够了。”

话音未落,方宜蹙眉却挣开,掰过他的脸颊,手指探进他额角的碎发。

果然摸到他右侧太阳穴后方,有条一寸多的凹凸不平的疤痕……

近三年过去,伤处已被发丝所掩盖,却终究无法痊愈如初。

——周思衡说的都是真的!

“你今天必须全都说得明明白白,不然我永远都不放你走!”方宜心疼得无以复加,哭着耍赖道,“你领证的时候说的话是骗我的,说好的坦诚相待呢……你再这样我不理你了!”

郑淮明抚着她抽泣的脊背,沉默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