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依偎(第4/5页)

方宜内心有些不安,又问了一遍:

“那为什么不来联系我?”

郑淮明沉默许久,晦涩道:“能不能把……灯关了?”

这样的明亮让所有痛苦无处遁藏,黑暗对于他来说,或许会好受一些。

方宜毫不犹豫地将台灯灭掉,房间重回漆黑后,又摸索着牵住他的手。

浅浅的月光落在男人眉间。

“我听说你被研究生录取了,如果这时候来见你……只会让你徒增烦恼。”

“后来能留下工作,我真心为你高兴……你终于从海城,一步一步走到了你想去的地方。”

说到这里,郑淮明的手指紧了紧。

后仰靠在床头有些不适,他呼吸加重,身子微微前倾。

方宜一动未动地凝视着他,清澈的眸光晃动,如同黑暗里唯一指引迷津的萤火,给了他说下去的勇气。

“所以……我当时已经先联系了医院,准备过来实习一年,再考法国医生执业资格证……”

话音刚落,方宜眼中已被不可置信所填满。

大多数国人想留法从医,都是先在这里读几年书,拿文凭后和当地人一起就业。即使如此,在法国大多数地区,外籍华人想找到一家医院工作都不容易,更别提郑淮明口中的半途实习考证、找工作,简直难于登天。

毕业几年,凭着他顶尖的学历和履历,在国内已经有了很多积累,未来一片光明坦途。

来法意味着抛弃一切,重新开始——甚至要付出百倍努力,才能过上当地普通人的生活。

方宜干涩道:“你知不知道……这有多难?”

可她明白,郑淮明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他一定做好了所有准备,才会迈出这一步。

“没关系,我……只想能再找到你。”

当时,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男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她心头瞬间漾起圈圈涟漪。

原来在她以为重获新生、自由快乐的那段日子,他一直在背后竭力朝自己走来。

方宜眼眶一下子红了,用力吸了吸鼻子,才忍住眼泪。

这微小的声音被郑淮明所捕捉,他心也跟着颤:“别哭……我就是怕你伤心,都……都已经过去了。”

郑淮明话中是轻柔的宽慰,强行压制的情绪却在胃里翻搅、纠结,疼得脊背颤抖,一时连坐都坐不住,身子止不住地往前倾斜。

都过去了。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说出这句话,可如果真的过去了,又怎会如此难以启齿?

断成几截的喘息声暴露着他内心被勾起的痛苦回忆。

方宜连忙扶住他,不忍再刺激他未痊愈的身体,轻柔道:

“好,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好好地在一起,这就已经够了。”

郑淮明额头抵在她肩头,闭上双眼,气息变得极轻、极缓……

凌晨时分,日内瓦的街头空荡,唯有寥寥清冷的灯光。整个世界已然寂静,月光交织着照进落地玻璃,勾勒出两个人紧紧依偎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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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方宜执意减少了行程,两个人搭乘黄金快线,一路从日内瓦途径蒙特勒等小镇,直接前往因特拉肯。

阳光晴朗明媚,列车在山间穿梭,远处伯尔尼高地的雪顶隐在云层中,大大小小碧蓝的湖泊向后席卷。

中途停靠蒙特勒,郑淮明温声问:“不下去走一走,会不会太可惜了?”

“不会啊,坐着火车上看也是一样的。”方宜怕他太累,“我要留着体力明天去登少女峰。”

这借口心照不宣,郑淮明却故意逗她:“你真要爬上去?”

少女峰是阿尔卑斯山最高峰,足有五千多米海拔。

方宜轻哼:“我当然能爬,你这身板能不能行?”

谁知他凑到她耳边,笑道:

“今天晚上试试。”

幸好四周没人,方宜羞恼地戳了戳他的胸口:“能不能正经点……”

郑淮明抓住她的手,将人拽进怀里,亲了亲:

“这儿哪有人听得懂中文?”

方宜努努嘴,却也顺势靠在他身上,抬手摸小狗似的抚了抚他的脸颊:

“明天我想穿那条白裙子拍照,但是攻略上都说,山顶的露天雪地里会很冷。”

郑淮明宠溺地笑,任她的手胡作非为:

“那你先穿着裙子,我带一套裤子和外套在包里,到了山顶再换。”

少女峰虽称为“欧洲之巅”,可现代化设施极为便捷,就连坐轮椅的老人都能轻松登顶。缆车索道一路从山脚修起,到了半山腰,再转乘“冰川快车”,一路直达高峰。

山顶的观景台更是丰富多彩,室内空调冬暖夏凉,游客熙攘,餐厅、饮料店、纪念品商店应有尽有。

如果不是透过玻璃远眺,四处尽是白雪皑皑的雪山,方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处在欧洲的最高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