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听浮说(第4/5页)
这二人朝着临阜去的路上,外头就传来消息,说是楚淮镇压逆贼,如今凯旋,天下震惊。不日,从燕国来的官员轿子落地,城门前挂的,竟是那位楚王和其家眷的尸身。
此举无异于昭告天下,四海归一,是实权,并非虚言。
天下有秦。
亦有虎狼秦君,挟天子以令强燕。
公孙渊掀开轿帘抬头看了一眼,身子都僵住,停顿片刻,便忙示意相宜过来看。
待搁下轿帘,相宜也一头冷汗,跟着抖了抖胡子,“嘶,还、还真是……心、心狠手辣。”
这么一吓,那点肺腑里的期待之语,尽皆散去了。相宜忍不住回忆卫抚之死,又问道:“以燕军之力,迎回燕王,也不是行不通吧?”
公孙渊“啧”了一声:“我说老兄,你就管好自个儿,上头的事情,自有主子们操心,若是主子们说了定论,咱们就只管做好事情!”
“再者,当日我们与秦王交往,有那等纠葛。虽说是帮了他,却也不算安全。他不杀我们,反将我们迎至临阜,已经算是表态。”
“我们二人,自乖顺为他二位鞍前马后便是!若能保住性命,再图个富贵无虞,已经大大的好事,旁的,勿要多说。燕王若是知道,当时燕都之城门与燕宫内防图,有你我之力,必要杀了咱们的。”
“此事,在秦燕之争,不在你我。成王败寇,非咱们二人所能左右。”
那话振聋发聩,也不知相宜听见去了几分,只是神色紧肃了些。因而,他们入秦宫的头一件事,便是先去拜见燕珩,得了警告和应允,才去叩谢秦诏。
公孙渊现在一看秦诏,就想起城门上那一排飘荡着的尸身,忍不住冒冷汗。但他不知道,那“杀令”是燕珩下的。
当时,秦诏说:“燕珩,倒也不必杀他,关起来也好。”
燕珩只冷淡睨他一眼,撂下四个字:“示众三日。”
心狠手辣也好,薄情寡义也罢,总之,必须死。现今一时心软,日后若给他们可乘之机,江山飘摇动荡,便不知要死多少人了。
那样的仁心之下,是秦诏也敬畏的手段。
仿佛,正是因不识疾苦,少了慈悲,反倒能厘清疾苦,多了帝王仁心。这种在生死一念之间的坚决,是经久淬炼出的、被燕正手把手教出来的“规矩”。
秦诏自以为可亲,笑道:“往日里,得两位大人照拂,本王才有幸……坐在如今的位子上。现今,有一样大事可做,本王细想了三日,方才觉得,由你们两位来着手,再合适不过。”
相宜便问:“是什么?”
秦诏将革新大业与人说了个明白,又道:“你自捡了要职去做,本王与你撑腰,但哪里有不服的,自当禀告上来,该怎么做,想必大人有经验……”
公孙渊没吭声,倒是相宜千恩万谢,答应得爽快。
秦诏并非不知他的秉性。
那点盼着升官的渴望,以及墙头草似的摇摆之心,阳奉阴违地圆滑手段,虽不入流,却非常有用。变国为邑,跟下头人打交道,派这些讲究风骨的文臣下去,必定要吃瘪。
秦诏眼下缺的,就是这样一个逢场作戏的油子。
相宜作舌人之时,打点一路,那行事做派,略显欺软怕硬的性子,略施小计,仗着手中鸡毛似的权力,便将那些走马官训得心服口服,还感恩戴德。
用小恩小惠,换取丰厚报酬,相宜最懂根本。
凡在他手底下过的,就算知道他贪吃了大头,却拿捏不住这位一点话柄。那样的机灵,用在关键地方,便是一把锋利的刀。
国之栋梁,不可缺风骨,然筑基之底,却未必全是珠玉。——现今亟待整顿县乡一级官署衙的秦王,要的就是这等人。
再有个勒住紧要、把握要政的公孙渊,此事,有大半可成。
两人受命而去,秦诏心中满意,含笑垂下眸来。
他才捡起桌案上的册子,预备细看,忽然又想起来公孙渊当时受罚,并不曾将他招供之事,不由得勾唇轻笑了一声。
方才,也该再问一句的。
也不知道,他们方才去拜见燕珩之时,燕珩可与这二人说了什么?有没有追问当年之事,抑或疑心有他?
接连这近乎两个月下来,有燕珩下的死命令,秦诏都没敢再路过凤鸣宫。
既不敢请安拜见,也不敢传信通达。都是叫那两根手指惹的祸,现如今,燕珩看他,总是警惕戒备,仿佛自个儿要当场吃人一样。
秦诏有三分后悔,那夜不该太猖狂,将人折腾到半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