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将方舟(第3/5页)
燕珩冷笑,没说话,转身便走了。他绕过那道帘幕,挺拔而孤独的背影,终于消失在暗色之中,再也不见。
秦诏没有追,他只是跪在地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仿佛委屈似的,他呜呜地哭了起来,堂堂秦王,跪在燕珩的寝宫里,孩子似的哭,越看越叫人觉得可怜。
那哭声隔不住,隐隐约约地钻进燕珩的耳朵里。
帝王抿着唇,气哼哼地磨牙。
这小崽子,真该死。
总这样揪着人的心,耍无赖,分明是他无理取闹,当众叫自己下不来台,这会儿倒是哭得凄惨。
燕珩想,寡人这样的天子荣威,赏你例外的偏爱,你凭什么不满足?
然而自己将他搁在掌心里,养到那么大,一口米,一口水,恨不能嚼碎了喂到嘴里去的,才将他养得这样威风强壮、人人可畏。
叫他做了最威风的秦王,四海扬名,他总这样不珍惜。
难道这小崽子,就分不清孰轻孰重?做帝王,哪能如这等任性,想怎样就怎样?那口诛笔伐的声名,那四海皆谈的话柄,难道叫人心安?
燕天子之帝王威名,仿佛一块无瑕的美玉,他如履薄冰做了许多年无可指摘的王,又如何忍得下这样的“污点”?
燕珩生气。
为何,秦诏,总这样……不懂他的心?难道自己将心留在他这里,只同别人逢场作戏、造一个帝后相携的佳话也不行吗?
燕珩分明觉得他,不可理喻,善妒,刁蛮。
善妒和刁蛮的秦王,还在那儿哭。
哭得人心烦意乱,愁肠百转千回,这小贼!
燕珩烦躁,没大会儿,终是忍不住,复又出来了。
他站在殿里,看着人,扬了扬下巴:“够了。”
秦诏抽泣两声:“燕珩——”
“住嘴。”燕珩冷眼睨着他:“寡人叫你出去……来人!”
侍卫没进来,最先进来的却是德元。他捧着一盘锦盒,跪在两人跟前儿,为难得整张脸都皱巴了起来:“秦、秦王……小的拿来了。”
秦诏这才站起身来,摸过锦盒,打开。
一块新筑的漂亮玺印就躺在那里。他忍住满腹的情绪,轻轻呼了一口气:“原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如今……仿佛并不重要。这江山,并非只有我,才能治理得更好。”
燕珩挑眉:?
秦诏将玺印搁在他桌上,而后是从燕珩那里讨来的虎符、自个儿的秦国虎符,最后,他竟从怀里,掏出来那两道金钏:“燕珩,我把玺印留下,兵符也留下。秦国的兵符也留下。你这样地想要,我都给你。”
“还有这两道金钏,你赏我的。我长大了,再戴不进去。”秦诏将剩下的锦盒打开,那是燕珩赏他的玉簪,望着那些东西,他慢慢地开口:“你这样地想要公子,也好,日后,就将这些宝贝,都赏给你的好夫人、好公子吧。”
“我从来没想跟你夺。”
“我也从来没想过,要陪着你,做这样一个薄情的帝王。”
说罢这句话,秦诏竟连看都不看燕珩一眼,转身便朝外走去了。
临到殿门口,秦诏顿住脚步,又补了一句:“天子居于临阜,执掌天下,从无有什么不合规矩。今日,我交还玺印,再三月,我自会离开。”
“什么秦王?嗬……燕珩,你未免瞧不起我。”
“我秦诏,守着心爱之人,愿舍天下,却从没有想过,要做一条与人分食的狗。在这世间,我虽再无亲人,却也不会赖着‘父王’,吃那嗟来之食。”
那神色坚决、冷锐。
和幼时,他在燕珩试探的金锭子之中选择快步离开,如出一辙。
那时,比起金锭子来,他更想要权力。如今亦是,比起权力江山来,他心中,还有更值得垂涎的东西。
燕珩:……
德元小心翼翼地抬眼,头一次,在帝王脸上瞧见这样生动的表情。
生气、愤怒、委屈、不理解和震惊,还有一闪而过的慌张……仿佛这一刻,他竟真的要失去这小子。
燕珩感觉一颗心被人拽碎了,随着秦诏踏入黑暗的影子,被扯得七零八落,可他又想……自己分明狠心,从不在意的。
还狠心呢。
德元心想,您那不是含在嘴里都怕化了么!
但他也不敢吭声,跪着退出去,跟德福交换了眼神之后,端着空了的木盘,灰溜溜地逃走了。
自那之后,秦诏果然不问政事。
群臣急了,求见,不应。
符慎去见燕珩,请他出面主持公道,燕珩赏给他一个冷眼,没说话,转身走了。
大家傻了眼:“这……这是没谈拢?还是作戏给咱们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