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明法令(第4/4页)
片刻后,他轻声说道:“没有、父王。我……只是,想想自个儿差点搅入浑水,后怕。”
他以为自己瞒下来了,往后谨慎行事,再慢慢收拾,反正魏屯已死!可没想到,那报应来得实在快。
收缴查抄的官员协同祁武来禀告时,便瞧见他们王上怜爱地牵着人的手腕,任秦诏小狗似的跪坐在脚边,给他奉茶。
那脸色虽冷淡,但赶在眼下这等时候,已经是十足的宠纵了。
可惜秦诏不曾察觉,还对他父王将要“揭他的皮”这等危险心有余悸,不敢放肆。瞧见他们来了,倒也乖顺,只跪直了起来,道:“父王,大人们找您议事,我先告退了。”
燕珩颔首,放他去了。
从金殿到东宫,信步而行,不过两刻钟的功夫。那日,秦诏还没走到东宫殿门口,便叫人擒住下了牢狱。
他都没来得及问他父王一句“为何”。
燕珩拈着薄薄两层信纸,炽怒尤甚。这混账,果不然要逃走才是,没承想,前脚杀了魏屯那老匹夫,后脚便在查抄之物中,找到了秦诏与人串通勾连的证据。
那封书信的落款是秦诏,字迹再熟悉不过,绝不可能是伪造。
捉人的祁武来禀告时,说:“已将秦诏下狱。”
他到底是比卫抚聪明几分,生怕将来秦诏翻身,主子拿他的性命哄人,便提前问道:“因他身上伤痛多,才好些,在事情未曾查验清楚之前,已将人关在月牢之中了。”
那都是达官显贵、高门王族所暂时羁押的地方。
燕珩颔首,又冷着脸传道:“将公孙渊召来,寡人有话问他。”
原来,那封书信,正是秦诏写给公孙渊的。
信纸上污染得厉害,墨迹勾画看不清楚字眼儿,但搁在魏屯那处,又想到秦诏的心思和这几日的反常做派,燕珩不得不生疑。
他拈着纸页,越想越不对。
猛地——他愣住了。手中触感不对。他仔细地瞧了一眼信纸,又翻出魏屯所写的那张,分明是军中同等用物,为何纸料的厚薄、触感并不一样?
他仔细地摩挲。
而后借着殿内明亮,错位透光去瞧,果然发觉猫腻。那是极其细微的差别,书信的叠层,像是伪造的,可字迹又确实是魏屯的。
原来,魏屯那封信,每个字眼都是拼凑起来的,将每个字抠出来,细致拼贴,化水,再拿新的纸料压制成一张。
所以厚度,便多出来一层。始作俑者,若非受了支使的能工巧匠,便是极通文字诡计之人,显然,秦诏两者都不是。
燕珩起疑,心道,难不成是公孙渊暗中相助?可这厮惯会明哲保身,最是低调谨慎的,平素与人无害,更无利可图……
随着信敛出来的,还有秦诏那支亡母金簪。
所以,燕珩更是将火气顶在心肺,当即想赏秦诏两杖子吃!
几经周折,为他寻回的金簪,叫他好生保管,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递送他人,帝王难得的心意,都被他糟践了。
燕珩几乎可以断定,虽然魏屯贪污,也着实顶撞找死,但书信一事,必是受秦诏所诬陷——那老匹夫定不至于通敌。
像是被人戏弄了。
帝王的威严,几乎被秦诏踩在地上践踏。殿外的风吹拂着纸页,因被虎符和印信压住,故而动弹不得……没被压住的,则肆意刮起来,飞扬在殿中。
那风携裹着盛夏的闷热,将四处吹得,和帝王的心,一样乱。
仆子们手忙脚乱地去关窗,又抬起头来,瞥了一眼外面天色,并不像要落雨的样子,可……变天却实在的,就是眼下。
恐怕……燕珩此番,若查证明白,定不会轻饶秦诏。
公孙渊躬身进殿之时,满地是飘零的纸片,死寂的氛围中,仆子们跪倒一片,面前飞溅满了破碎的杯盏……
他张了张嘴,不等问安,跪倒的双膝便被细碎的杯屑划破,压得痛楚难当。
故而,那声息便艰难:“叩……见王上,与王上问、安。不知王上召小臣前来问话,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