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遽傽遑(第2/3页)
“日后再不乖乖的,只顾惹是生非,寡人必不要你。”
他父王说“日后必不要你”,这话转个弯儿想,便是“如今要你”。
秦诏这才敢出声:“是,谢过父王。”
燕珩发了善心:“起罢,别跪着了。”
秦诏听话地起身,得他父王应允依靠在榻上。
因秦诏先发制人,将那“罪责”噎回去,燕珩这一趟,倒成了“探望”。
越看那伤处,越重。
燕珩不知心底作何感想,只盯着那渗出血痕的手看。
沉默片刻后,他将目光掠过人脸颊,似带了点儿不悦,“好端端地叫你去读书,不见学问长进,倒惹出一堆乱子来。亏你虚长燕枞两岁,竟同他计较。”
秦诏垂下眼去压低,只乖乖点头。
仆子们递了椅座近前,又奉了茶。燕珩便稳坐赤木鹿倚,拨弄茶杯瞥着一层浮沫,在茶香热雾里沉默。
“偏不知哪里的缘由,又将卫抚引去。”燕珩终于出声,问道,“那手背,可是他伤的?”
秦诏轻声道,“是。可……”
“可什么?”
“偏手心里,更痛。”
“……”
旁人打的不算,只有父王打的才算痛。
——这是埋怨他不疼人。
燕珩仍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淡淡冷笑道:“如今这等行事,知道痛楚,才算好。惹是生非——你也合该受罚。”
秦诏睁大双眼:“纵我有错,可燕小公子那等狂言,您却不罚他?”
燕珩淡定饮茶:“不罚。”
滔天的委屈来得猛烈。
“我平白挨了人欺凌、又遭了卫大人一刀,还挨了父王的打。兴许秦人在这燕宫低贱,比不得未来的小主子,便罢了,竟连公道都论不上。”
秦诏仍垂着眸,一句比一句哽咽,伴着那委屈,有珠玉似的泪,琳琅往下落。
比外头的雨都急。
帝王睨着,虽面皮儿上平静,心窝却潮湿,只得抛下一句冷哼。
“哦?那方才,怎么那样爽快地认错?”
秦诏不吭声。
外头他父王说一不二,他父王说他错,他不错也得错。
可他心底不认,不从,不服。
燕珩搁下茶杯,“怎么?你倒不服气?”
秦诏抬了眼,睫毛上挂着一串泪,问的话却不在自个儿身上。那点委屈越发显得别扭,似乎在跟人确认:“父王,你当真要让他做你的‘孩子’?”
燕珩顿了顿,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扶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才道:“放肆。储君大事,岂容你置喙。子嗣之事,无论定谁,自是为我大燕。”
秦诏抿唇,将脸别过去,不吭声了。
“……”
燕珩不悦:“寡人与你说话呢,转过脸来。”
秦诏转过脸来,却将眼睫垂低,就是不肯看人。
燕珩怔了怔,对着那种伤痛添泪的脸蛋,又狠不下心生气,只得哼了句,“秦诏,寡人竟不知,你何时还学的骄纵!现今看来,只将你惯坏了。”
秦诏终于憋不住了,抬起眼来看了他父王一眼。那双隔着水光的泪眼,透亮、委屈,把人看的心里坠痛。
燕珩刚要开口,他竟转了个身背对人,趴在玉枕上呜呜哭了起来。
“……”
两只手裹着厚厚的纱布,只得又高高举着,不敢压住。反正痛得狠了,伤得委屈,那哭声悲愤,声响虽不大,却全都顺着湿漉漉的水痕淌进帝王的心窝里了。
燕珩眼底掠过一丝无措。
“你、你……”他顿住,难得无话可答,“你哭什么?”
秦诏忙着哭,还不忘乖乖答话。
“父王要疼他人,秦诏不敢有怨言。只哭我母亲死得早,更哭我没得一个好父亲。眼见如今父王疼我,竟不如一碗卫莲长久。”
燕珩:“……”
“您把小公子召回宫吧,我再不敢与人争闹了。纵他如何欺凌我,纵卫大人相助,哪怕拔刀杀了我,我再也不敢争辩一分了。”
燕珩:“……”
秦诏还要再说,燕珩及时扼住了人的话头,“住嘴。”
沉默半晌。
燕珩饮了口茶,方才不太自在地出声。
“寡人何时说过要他做孩子了?”
那话带着呵斥教训的口吻,却分明是解释,“你只安心作好你的学问,纵有公子入宫,难道寡人还苛待你不成?”
秦诏便扭过脸来,看着他哭。
“父王……您有了旁的公子,我岂不是更无地自处了?呜呜呜……”
滴滴答答的泪顺着鼻梁坠落,眼窝、鼻尖都挂着红,惹人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