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出乱子(第5/8页)

“金永,你可是车队的人,你怎么能对厂子做这种事!”

金永是一个剃着平头,年纪大概二十五六岁,穿着蓝色工装的年轻男人。

他被人押在常主任面前。

个子并不高大,可那张脸上的桀骜不驯的表情却一点不落下风。

金永瞥了旁边已经瑟瑟发抖的老钱一眼,冷笑一声:“车队怎么了,车队就该忍着受你们的鸟气,工资不发,就指望我们喝西北风是吗,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我不用养家吗!”

人群躁动起来。

工资,孩子,家庭。

几乎是如今针织总厂难以提起的话题,不是禁忌,而是一提起,每个人都会想到即将要到来的春节。

——和颗粒无收的这个年。

小方的情绪显然就被这个金永给挑了起来,“……是啊,要不是厂子不发工资,谁会去偷厂子里的东西?”

她也是厂里的,她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她给亲妈拿药都拿不到。

这让她很难不共情金永的话。

小方不是唯一一个帮金永说话的人。

食堂的师傅和阿姨也颇有同感。

他们的待遇很好——曾经是很好的,食堂不仅可以吃大锅饭,而且工作比起车间的工人来说要轻松许多。

这是个美差,也是个肥差,多少人想进食堂都进不了。

但食堂日子再好过,那也是和厂子本身挂钩的。

当厂子效益不行,甚至是亏损的时候,食堂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做不出什么有油水的东西,自己也吃不到什么油水。

说白了,福利待遇变差了。

所以他们是相当能共情金永的,毕竟这两天吃一顿肉,还是一周吃一顿肉,区别是很大的,尤其是由奢入俭,难于登天。

“都是生活所迫,逼到那份上了,没钱咋办,平时都说厂子是咱们的……这到了吃不起饭的时候,不也只能做这种事吗?”

也有人并不把这句话当真。

或者说,知道金永说的话也有缘由,但是并不觉得有缘由就代表他说的真的就对。

高彦芝就不觉得金永的话对。

在车间里待了那么多年,高彦芝难道就没有个日子难过的时候啦?

别的不说,就张新民被纪盛华的狗腿子带头排挤那会,高彦芝也没见说去厂里顺手牵羊个什么。

哪怕她当时都在家里大哭,狠狠地怒骂这个厂子不待也罢——但无论如何,她就算是真的不在针织总厂了,也做不出这种事。

张新民也是一样。

后来张新民雪上加霜腿摔断,家里当时情况难成那样。

要不是明瑜拉了一把,让张新民有了新的去处,她们一家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但即使是那样,她和张新民也没想过,要把厂里的东西据为己有。

是她们没那个本事吗,其实张新民作为设备维修科的,他不是真的做不到,只要维护保养的时候,轻描淡写把某个设备的毛病说夸张点。

不说变卖什么大设备,至少把上头的零件拆一拆拿出去倒卖给那些乡镇企业,还是很有利润的。

可是这么做,张新民自己良心就过不去——他为什么遭排挤,不就是因为他不肯和纪盛华那帮子人同流合污吗?

但身边杵着一个小方,玲儿脸上的表情也显然是沉浸进了金永的话里,高彦芝这话是无论如何也不好说出口。

但她不说,并不代表没有其他人说。

比如说压着金永,不让他乱动的徐伟康。

徐伟康的声音闷声闷气的,却掷地有声:“没钱,也不至于去偷。”

徐伟康说话的语调十分认真。

他本人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似的,仍然是那副一板一眼的样子,“偷东西是犯法的,偷厂里的东西,违规,也违法。”

金永和老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这人——不可思议!

金永眼睛睁大,像是觉得徐伟康虚伪。

“你谁呀,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谁是站着说话的那个?”常主任怒气冲冲地打断金永的话。

他是真的有点忍无可忍了!

“要真是说这厂子里谁是站着的,那也得是你们车队的人!”

车队受厂里鸟气?

常主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气晕过去!

“金永,你摸着良心说话,咱们针织总厂什么时候亏待过你们?”

“明面上的待遇差吗,金永,你拿的可是比你高一级技术员的工资,就因为你经常‘跑外’工作,厂里体谅你们车队的人辛苦,都是给你们提了待遇!”

这年头都还执行八级工资制,车队的司机作为技术工种,起薪和晋升级别都要比普通的工人高一些。

比如说,一个普通工人的工资,现在差不多四十五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