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红剑竹。

不知为何,顾溪竹听到那一声尾音微微上翘的嗯字,只觉心间儿酥麻得很。

它就像一尾灵动的游鱼,倏地钻入心湖,搅得平静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还有,刚刚探出的那缕神识仿佛被对方紧紧握在手中,它化成了一根柔软的丝线,被人修长的手指寸寸卷起,缠绕指尖。

这感觉太过熟悉。

就像梦里那根风筝线。每当她快要乘风而去时,总会被那人勾着指尖轻轻一扯。飘摇,坠落,周而复始,既折磨又欢愉。

不行了,她是不是得去洗剑池里泡泡,压压这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旖念。

怎么回事呢,她不至于这样啊,难不成是合欢宗的花香有问题?

不管了,先回去再说。

顾溪竹正欲从窗边离开,忽觉天光大亮。

抬眸间,望月楼顶那抹红影已踏剑而起,脚下惊鸿剑光宛流星坠世,在暮色中劈开一道银芒,身上红衣似火,点燃漫天云霞,那一团火,自九霄之上一跃而下,撞向了她的窗。

她的双瞳,好似也被那逐渐逼近的红色身影彻底填满。

顾溪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人怎么帅得这么犯规啊。

她下意识地呢喃出声,肩膀上趴着的泰玄昂起头来,四处张望:“犯龟?犯什么龟?谁敢犯我?”

看到熟悉的身影,它又趴下了:哦,是那狗东西啊,算了算了,无事发生。

戏台上正好讲到——

“绯红剑竹为什么不能入选?归臧魔尊他只是堕魔了,又不是死了!”

话音刚落,似有剑鸣相合。

花市周围的修士齐齐仰首,只见一道红衣身影飞渡天穹。那人广袖翻卷似血浪滔天,足下剑光如银河倾泻,耀眼又夺目地将夜色撕裂,也瞬间吸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有许多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失声叫道:“归臧魔尊!”

“仇泷月!”

惊呼声此起彼伏。戏台上说书人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归臧魔尊他只是堕魔了,又不是死了!”

对啊,他凭什么不能上芳华榜?

对于那些大宗门来说,归臧魔尊屠杀神纹天骄罪该万死。

但对于绝大多数的普通修士来说,归臧魔尊反而没有那么大的威胁,他只杀神纹天骄,而他们都没有神纹,根本不在魔尊的狩猎名单之上。

最为关键的是,在归臧魔尊堕魔之前,他曾是一个剑修,一个真正心怀天下苍生的正道大能。

在仇泷月没有堕魔之前,有很多人,一心想养出仇泷月喜欢的花。

仇泷月爱剑成痴,所以他们养的灵花大多与剑相关。

而此刻,归臧魔尊出现,兴许是要杀哪个神纹天骄?反正跟他们这些普通人无关,短暂的震惊过后,大家又开始讨论起来。

“我爹娘养过玉剑铃兰。”一个小女娃仰头看着天上人,“我们家以前有一株变异的玉剑铃兰可漂亮了。”

“我还养过剑竹呢!”一位老汉紧跟着道,“就在我家门前的小溪边,现在还有一大片剑竹林,里头有一株通体翠绿,以铁器敲击可听……”

旁边人好奇猜测:“剑鸣?”

孰料老汉摇摇头,“那倒不是,若是剑鸣还能卖给剑修,那剑竹一敲宛如女子娇嗔,嘤嘤嘤嘤的,大晚上怪瘆人的,本来想砍,结果还挺硬,废了好几把砍柴刀。”他也找人问过,那剑竹没什么灵气,竹子至多能炼个低阶法器,卖不上价钱。

因此就一直没管,任由那竹子长在了溪边。

话音刚落,就见归臧魔尊从天而降,落在了他跟前,与他距离不过三尺远。

老汉这才知道怕了,膝盖一软,险些跪倒。“魔,魔,魔……”喉咙里挤出的字句支离破碎,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仇泷月淡淡道:“剑竹。”

他已竭力控制,然身上煞气无法消除,只能运转灵气在自己周身形成了一层灵光屏障,避免伤到这些修为低微的普通人。

于是,在众人惊惶抬首的刹那,所见并非传闻中嗜血癫狂的魔头,而是一个周身流淌着月华般清辉的身影。

夜风拂过他的衣袂,红衣如焰,却因那层柔光而少了几分肃杀,多了几分出尘。

戏台上的说书女子无意识地按了几根琵琶弦,声音悦耳动听,她喃喃道:“是魔非魔,缥缈若仙,当上芳华榜。”

“剑竹。”这群人实在太弱了,但凡溢出一缕,便能叫他们血溅当场,故而,周身的血煞气他压制得很辛苦。

仇泷月耐着性子再次重复了一遍,声音因隐忍而变得有几分低沉。

老汉反应过来,颤抖着道:“魔尊是想要剑竹,我,我带您去……”

因为太过紧张,老汉路都走不稳了,仇泷月眉头颦起,随后抬手一抓,将人拎到空中,很快两人就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