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食我从来没想过留下它。……(第2/4页)
那只是一滴泪。
却仿佛有千钧之力,灼热又滚烫,痛苦的情绪顺着根须传递到陈知溪心里,像是黑色的泥沼汹涌而来,来不及呼喊,便将人整个淹没。
强烈窒息感让他心头一紧,好似被无形的力量攥紧了心脏,扼住了呼吸。
陈知溪不理解,也不想理解,在这里,绝大部分人各有各的痛苦。
痛苦是常态,挣扎是本能,谁也没比谁好过半分。
若真要说例外——生活在楚长律羽翼下的子桑明月,在遗弃之地这样的地方,也能活得滋润无比,依旧如天上明月一般高高在上。
“我也只想活着。”确定眉心生死印消散,陈知溪将子桑明月放回旁边的罗汉床,接着松开了她身上缠绕的根须。
“告辞!”陈知溪抱了下拳,转过身去匆匆离开。
待他走后,河路招呼人收拾观星台,一群蜥蜴人凭空出现,在观星台上忙碌起来。
不消片刻,观星台就恢复如初,半点儿看不出战斗过的痕迹。
可惜沙漏里的灵灯鱼全部翻了肚皮,河路啧啧两声,用利爪将里头的鱼全部捞出来,一口一个吞吃进肚。
等吃完后,他先是在水里把手洗干净,接着又在沙漏旁边点了一盏琉璃灯。
灯火昏暗,观星台不复从前明亮。
它的脸在摇曳的灯火下,显得有几分阴森。
等点好灯,看到倒在紫檀罗汉床上的子桑明月,河路缓缓走到床边站定。
床上的子桑明月明明是在昏睡中,仍保持着嘴角上翘,好似在做一个甜美的梦。然她眼睛却泪流不止,枕头都湿了一大片。
哭与笑同时出现在一张脸上,让它有些好奇——她到底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夫人。”河路缓缓伸出手,满是鳞甲的手臂在子桑明月仅有寸许距离时倏地停住。
艾绿孔雀凶狠地冲它发出了威胁的鸣叫,尾羽绷直如利刃一般直射过来。
河路呵呵笑了一声收回手,将一旁的鹤纹大氅拎起来,盖在了子桑明月身上。
却没想到,子桑明月猛地睁开眼,她低低唤了一声,“贺轩师兄。”待涣散的视线终于落到河路身上时,她脸色骤然变得铁青,手中一枚铁羽用力掷出,“滚!”
河路面色阴沉如水,“明月夫人,可不许再叫这个名字了。”它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主人听到会不高兴的。”
子桑明月冷笑,“你主人死了。”
河路依旧重复说道:“主人听到会不高兴的,明月夫人。”它是个衷心的傀儡,只会遵守主人的命令,哪怕主人已死。
“滚出去!我要休息了。”子桑明月低声吼道。
“是,夫人。”它转身离开,走到沙漏旁边时,还贴心地取走了那盏灯。
没了灯火,观星台上的结界又已关闭,外面的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
子桑明月坐在黑暗里又哭又笑,她用力捶打肚子,却依旧能感觉到一股磅礴的生机在体内流转,滋养她的身体,在她肚腹内铸成铜墙铁壁,要保护那个,那个……
她从未期待过的新生命。
在遗弃之地这样的鬼地方,到底会孕育出一个什么样的鬼东西?
子桑明月撕开衣服,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楚长律死了,她不用再伪装下去。
没有人能强迫她了。
更没有人能强迫她留下肚子里这团肉了。她手握铁羽,用力地刺入肚腹,然而在铁羽即将刺入皮肤瞬间,耳边好似听到了沙沙的声响。
那是,沙漏里细沙簌簌流淌的声音。
沙沙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里变得格外清晰,那些沙粒好似流进了她的耳膜,一点点渗入她脑海当中。
子桑明月抬起的手颤抖不停,她能感觉到,肚腹里的生命在横冲直撞,在她肚皮上撞出一个个凸起,在内壁抓出一道道裂痕,以及——
混乱、阴森、暴戾、恐怖的气息再次充斥她的整个识海。
她眼睛变得猩红,喉咙里发出了沙哑的低吼。
身边的艾绿孔雀浑身羽毛炸开,长长的尾羽似剑刃一般疯狂攻击周遭的一切,那些利剑一般坚硬的羽毛甚至刺入了它自己的身体,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却仿佛感觉不到半点儿疼痛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里的子桑明月安静下来。
她双手轻轻交叠在小腹上,口中哼着小曲儿,时不时低声呢喃:“这是我的宝贝,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孩子……”
浑身是血的艾绿孔雀挣扎着起身,它跌跌撞撞地飞出白玉高楼,所过之处,鲜血飘洒,宛如下了一场血雨。
——
陈知溪从忘忧楼离开后,径直去到外城找到顾溪竹。
院子门口的阵法非常不凡,肉眼看过去是一片模糊,根本看不清院内任何东西。陈知溪没有贸然硬闯,而是站在门口拱了下手,很客气地自报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