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尤其是唇——极红,极肿……

午后天色闷热,空气里带着雨前的黏湿,像一张蒙着水汽的薄布贴在身上,令人说不出的烦躁。

“啊!!”

朝朝被吓了一跳,从主人膝头窜开。

钟薏烦闷地叫了一声,甩开手里的书。

红叶立刻贴上来,小心翼翼地替她扇风:“天气太热,小姐有些燥是正常的。”

钟薏趴在桌上,脸埋进手臂里,只露出一截发顶。

“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很不对劲?”

“呃……”

当然有啊!全府的人都知道你不太对劲啊小姐!

红叶当然不能这样说,她只含糊道:“好像是有一点点......”

钟薏抱着胳膊把自己埋得更低,她沉默片刻,忽然闷闷地开口:“我有一个朋友……”

“她……那天映月节,被一个人……亲了。”

红叶:“……?”

她把那晚的事断断续续说了一遍,语速根据内容调整得忽快忽慢。

卫昭亲了她后,又说自己在宫宴那日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上了她。

他就在她面前,用那双湿润柔和的凤眸看着她,说自己有多喜欢她,甚至是爱她。

钟薏听着,第一个反应不是喜悦,而是彻彻底底地愣住了。

爱是这样的吗?来得这样轻易、甚至有些虚浮?

不需时间,不问由来,只靠一眼就认定?

这倒像什么极端的执念,而非他口里那种心动的情感。

他说他不会把感情强加给她,又问:“之前春围,薏薏给的承诺还作不作数?”

她当然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自然说作数。

那双眼望着她的时候,像夜里的湖水,安静,深不见底,又好似泛着火光,烧得没有一丝声响。

他嗓音很低很低。

“那我想要一个承诺。”

“漪漪答应我,永远不会逃开我。”

他把她的名字发音唤得奇怪,语尾还带了一点怪异的粘滞,像是好不容易才从喉间滚出。

承诺的内容也奇怪。

“漪、漪。”

她像是背诵一般,把那个奇异的唤法一字一顿说出来,说完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猛地把脸埋得更深。

红叶屏住了呼吸。

“反正……我那时候大概是酒喝多了吧……”她声音又低了些,像在自我辩解,“他身上的香太重了,人也太近了……”

“我就鬼迷心窍地答应了。”

空气一瞬凝滞。

红叶:“……”

钟薏:“……”

半晌后,她突然反应过来,猛地坐直身,热意一路从脖颈烧到了耳尖:“我到底在干什么啊!!”

所以当他又用那种黏腻、可怜的语气,轻声问他们是不是和好了时,她好像也没有否认的余地了。

钟薏现在一想,满心都是后悔。

“我本来明明是要拒绝他的!我要划清界限的!结果我不但没划清,还……”

红叶当然记得那晚。

那晚小姐回来时鬓边凌乱,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朵被雨打落的娇花,软软的、红红的,还带着点不对劲的春意。

她肤色本就透白,脸颊、眼尾的红色便更不自然。

尤其是唇——极红,极肿。

她只说是苏玉姝把她送回来的。

可她说话像是在撒娇,眼神发虚,她们还没细问自己就开始嘟囔,说今夜风有点大,吹得她头晕。

换个傻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当时不敢问,现在终于听她自己提起那晚的事。

注意小姐的情绪是她俸禄的一部分,红叶缓着心跳,慢慢引导:“那小姐……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钟薏不出声。

她盯着桌角放着的那束含苞的荷花:“我们不可能的。玉姝她们也这么说。”

红叶背后一凉:“怎么就不可能了?”

钟薏抬眼看她,语气像在回答一个傻问题:“他手段太娴熟了。”

“而且,你想你家小姐进宫?一辈子困在后宫里,靠着孩子去换取尊严,再眼巴巴地等着天子分下一点点的怜爱?”

“我倒是不觉得我如何配不上他,只是我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红叶顿时急了。

她敏锐察觉到,小姐的想法关乎她和翠云的未来前途。

“小姐不能这么想!”她脱口而出,“陛下......陛下他和别的皇帝不一样!”

钟薏想笑:“哪儿不一样?”

红叶被问住了。

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当然不能说——

她总不能说这位帝王这么多年只有小姐一人,也不能说她自己当小宫女时私底下听说过多少她们之间沾满血恨的恐怖情爱传言。

也不能说她昏迷的时候,陛下做了多少状如疯魔的事。

小姐连看话本子都是看甜甜的,温润如水的郎君,要是真的知道半句,估计头也不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