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算命是一门古老的行当(第8/11页)
隆,就是奉承,说对方爱听的,许之以希望。因为你“打”了他,他很害怕,心情落到低谷,此时你“隆”他一下,告诉他也不是没有希望了,如果按照你说的办,还是能够化险为夷,逢凶化吉。然后再“隆”一下,告诉他如果过去这个坎,那么就会大富大贵,长命百岁,他自然非常高兴。“打”和“隆”是对应的,先让对方绝望,再给他希望,此时,对方已被牢牢拴住。
“打”和“隆”其实都是“千”的手段,是不能分开的。如果只是出“打”千,千出得再好也没用,因为对方绝望了,反正就是这命,认了,也就不会上钩了。所以说:有千无隆,帝寿之才。“帝寿”是黑话,蠢材的意思。
最后一个字是“卖”,是一种挥洒自如的境界。你怎么说,对方就怎么听了。卖的第二层含义就是该收钱了。所有的一切,最后都是为了对方兜里白花花的银子,所以卖也要卖得干净利索。
祖爷传大家口诀时,是理论和实践相结合的。每讲一个字,他就把他经历的事情详细地讲出来,加以印证。
这六字真言说起来容易,真正融会贯通却很难。如果这六个字都用上了,对方还是不太相信,或者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那么还有最后一招:“出杀!”
“出杀”的前提是,对方必须是只肥狍子,有点相信,而又不全信,处在模棱两可的境地。
什么是“出杀”?说到底还是“千”的一个环节。比如你说他近期会有“血光之灾”,他半信半疑,你要给他解灾,他没应,最后只掏了点算卦的钱,而没上钩掏大钱解灾,此时就可以请示祖爷“出杀”了。
祖爷会派只脚跟着那人踩点,摸清对方的日常活动范围,然后不出三个月,找几个混混把他拦在路上故意找茬,打他个鼻青脸肿。第二天,他肯定会乖乖地回来,说:“大师,应验了,应验了!真后悔当初没听您的!”
还有一种财主,你算他最近要破大财,他不信,那么祖爷就会找人在他后院放一把火,不出几日,他就会乖乖来解灾了。
入行后第三年,我当上了坝头。祖爷说:“有良心的人才能当坝头。”他说我的心还没完全死,将来可以做他的位置。
我很难用简单的几句话来概括祖爷的性格,他狠起来,杀人不眨眼,他慈善起来,就像个菩萨。
平日里,祖爷会接济穷人,不是蜻蜓点水式地做做样子,而是实打实地帮扶。我不知道他这是良心的忏悔,还是灵魂的救赎。
祖爷说做阿宝的最高境界是只圈恶人、坏人,像我第一次吊的老太婆,那不是阿宝干的事。那只是练手,也叫练心,善人敢骗,恶人就更敢骗了。
其实,我在心里一直为那老太婆祈祷。老天开眼了,第二年春天,她的儿子竟然真的回来了,很快全国也解放了。后来,祖爷让我在老太婆家的院子里偷偷塞了很多钱。塞钱的时候,我感到又找回了自己。
做阿宝的睡眠质量都不好,常常梦里惊醒。有时是笑醒了,有时是吓醒了。没活的时候,大家就拼命地喝酒,逛窑子,但有一个规矩,阿宝们要玩就去外地玩,可以尽情玩,就是不准在当地出现!
因为阿宝们平时都是以最庄重、最道德的姿态示人,尤其是坝头们,开的都有门脸,平时天天坐门脸,都是道貌岸然,如果在烟花酒地被人看到了,那将是灭顶之灾!
出去玩时,或多或少都要化化装,这对阿宝们来说不是难事,每个人都有几身行头、几块假胡子,行骗本来就要化装的。
出去玩可以,但不能“走风”,“走风”就是在外地直接打场子,或者直接加入外地圈子,这是大忌。祖爷执掌这个堂口二十多年来,还没有出现过一次“走风”。
有个小脚在外面玩完回来,染上了花柳病,最后活活烂死。死前他说想见见爹娘,祖爷不让,祖爷说:“你这个死相见到他们,他们也会心痛而死。”
后来那只脚死后,祖爷把他浇上柴油,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他死后,祖爷每月都会派人给他家里送钱,说他在外过得很好,就是太忙,回不去。
我问祖爷为什么不定一个规矩,让所有人都不要出去嫖。祖爷说:“吃喝嫖是人的本性,做阿宝的用命在赌,为的是什么?你压住他的本性,他早晚都会反。吃饱了,喝足了,嫖够了,他才有力气干活。”
那一刻,我感到人性是那么的可怕。
祖爷唯一一次漏局
新人们学习了六字真言后,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然而祖爷却说:“学会了六字真言,就离死不远了。”
这一句唬得大家目瞪口呆,祖爷解释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没本领的人,从来不敢起贼心,只有学会的人,才敢铤而走险,本领是福,也是祸。所以,学了这些东西,做事时更应该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