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第2/3页)
袁少伯略一思索,接着提出疑问:“此计甚佳,但如何说服昭义入局?卢玄复虽自称忠于朝廷,实则狡猾得很。每次朝廷命他出兵讨伐,都得花上百万钱赏赐,否则就推三阻四。”
“不需要他大举进攻,只要佯攻诱敌,将成德骑兵调离恒州即可。正巧,我与昭义边境的守将韩筠有些过往纠葛,韩家亏欠我良多,我亲自前去请援,他必须给我这个面子。”
于凝华与袁少伯听了,都觉得此计可行,但见公主从封龙寺出来后就没有歇过一口气,双目充血,憔悴不堪,劝她小睡片刻再出发。
宝珠回到自己的静室,见十三郎还在念经,让他也去休息。随后,自己和衣躺在韦训旁边就要睡下。十三郎见状大惊,连忙拉住她:“你不能跟死人躺一起!”
宝珠大声道:“凭什么不能?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十三郎急红了眼:“我亲眼见过疯子是怎么发疯的,一旦被仇恨淹没,跨越阴阳界限,人就离疯魔不远了。这事强求不得,你一定要清醒些!”
宝珠被他用力拖下床,因为脑力亢奋和极度疲倦,整个人思绪乱作一团。
她蹒跚走到屋子中央,来回抚摸着那口为韦训准备的简陋薄棺,突然抬腿翻身跨进去,仰面躺下了。
“那我就睡在这里面吧。”
十三郎一时失语,绝望地闭上了眼。死人躺在活人床上,活人却卧于死人棺木中。这般场景,他往昔时常目睹。
于夫人跟进来照顾公主就寝,见她卧于棺中,大惊失色,连忙要拉她出来。
宝珠神色平静,淡淡地道:“这是他以后长久安眠的寝具,我先试试舒服不舒服。你们都退下。”
于夫人疑心她伤心过度,失了神智,不敢再刺激她,只得默默告退。
仅仅睡了短短两个时辰,宝珠便从梦中惊醒。片刻不敢耽搁,她带上几名亲兵,与于夫人同时启程。于凝华向北而去,负责策反梁什济;宝珠则朝南疾驰,意在说服昭义边境守将出兵。二人快马加鞭,向着各自的目的地绝尘而去。
宝珠日夜兼程赶回昭义,胯下战马累得口吐白沫。她手持韩筠亲批的公验,顺利通过关卡。然而中丘县衙的门房趋炎附势,见这少女风尘仆仆,包着一块脏污的粗布头巾,不肯帮忙通报。
宝珠从褡裢里取出刻有万寿字样的玉梳,高傲地说:“去问问韩竹,他爹在凤翔过得可好?”
那门房低头瞧了瞧玉质的成色,又抬眼打量这少女容貌,心里犯嘀咕,这才拿了信物,进去通报。
韩筠见到这枚玉梳,又惊又喜,一路趋行,到正门迎接。但见公主带了几名亲兵,满面征尘,憔悴不堪,头上包着一块青巾。
短短几日间,与上次相见那飘然若仙的神秘风姿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加上玉梳缺角,他心下揣测,公主大约是路上遇到了匪徒袭扰,连忙请她入府,迎到上座,亲奉茶水。
宝珠并不寒暄,开宗明义,陈述需求:“贼子王承武派兵袭击了我,令我蒙受囚笼断发之辱。我已派人联络兄长,策反了成德悍将梁什济,欲集结二镇之力将此贼诛杀。你率麾下三千守军,即日通过边境佯攻诱敌,将成德骑兵调离恒州,给梁什济叛上创造机会。一旦王承武身死,成德必然衰颓,可解昭义边境之困。”
韩筠先是一脸迷惑,继而惊诧莫名:“公主这是命我私自出兵,攻打成德?”
宝珠不耐烦地道:“我说得明明白白,不需要你真与成德军厮杀,只需承担诱敌的任务。”
韩筠忙道:“军政大事,非同小可,我要向卢节帅禀报详情,拿到调兵令方能行事。”
宝珠说:“成德割据称雄,王承武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须有司断之。机会稍纵即逝,莫要贻误战机。我也会亲率卢龙军讨贼,上阵报仇雪耻。”
韩筠焦虑不安地说:“公主,并非筠贪生怕死,昭义军是王师,无军令擅自出兵,等同谋反!卢节帅对此极为厌恶,他帅府中堂悬着一爿鱼符,那是五十年前一名游击将军私自窃符调兵的罪证。每次召集将帅议事,他都会让人一一传看那鱼符,以警示众人莫要再犯。”
宝珠站了起来,面如寒霜,字字掷地有声:“王师,乃天子之军;天下,乃李唐所有。你是李家的臣子,我万寿公主李宝珠的命令,难道比不上区区藩镇节帅?”
韩筠急得跪了下来:“公主,我这便立刻前去邢州,请求卢帅正式下令,待拿到鱼符,即刻出兵为公主雪耻!”
宝珠不屑地冷笑,片刻后,轻声道:“你信誓旦旦‘能死于公主之手,得偿所愿’的承诺,原来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既不想冒险,也不打算付诸行动。姓韩的,这是你们第二次拒绝我了。对于公卿世家而言,最失败的不是站错队,而是畏首畏尾,不敢站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