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3页)

十三郎见她不信,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宝珠继续揽镜自照,越看越不满意,又觉得是因为镜面浑浊看不清导致,站起来跑去韦训师兄弟屋里,想派他拿出去找个磨镜人给重新磨亮。

韦训嘴里痛快答应着,但没起身过来接,宝珠见他手里拿着针线,正在低头专心致志地缝补,讶异地走过去看了一眼,却见他手头的料子花色极是熟悉,牙白底上缬印郁金色团花纹样,竟是她在下圭县爬墙撕破的胡服,当即大惊失色。

第一惊是她贴身穿过的衣物被他捏在手里摆弄,很是难为情;第二惊则是因为他运针如飞,缝补的针脚匀净细密,竟然比她这个专门学过女红的人做的活儿还要好,惭愧之下又有些无名恼火。

就算身为天下最尊贵的公主,也照样要从小学习女红,她生性活泼坐不住,有这方寸间雕琢的功夫,不如出去骑马击鞠玩乐,因此针线上一直学得稀松平常,有什么重要场合要用,都推给心腹女官代为捉刀,不免时常心虚。因此韦训这手漂亮针线更让她觉得酸溜溜的妒恨。

积羞成怒之下,宝珠悻悻地说:“就算你补好了,我也是不会穿破衣的。”

韦训表情平淡,继续低头缝补,说:“是是是,自然不能让公主屈就,这是补好了给十三郎当冬天夹衣穿的。”

宝珠听到这话,不可思议地睁圆了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你、你怎么能把我穿过的衣服给一个小和尚用?!”

韦训抬起头来,心平气和地望着她说:“不给他穿,就只能卖到旧衣铺去了。那最终被哪个陌生人买去穿在身上,你就再也不知道了。”

宝珠被他这段话暗含的危险所震惊,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韦训已经收住针脚,快速绕上两圈打了个线结,干净利索地把线拽断了。

尴尬之下,宝珠不好意思再打听,心中猜测他们那个师父个性孤僻乖戾,可能根本没有师娘照顾他们,只能从小自己顾自己,被迫学这些针线活计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丢下铜镜转身要走,凑巧在门口碰到店主正要举手敲门,对方一愣,恭敬地询问:“这房里有一位韦氏韦训少爷在吗?有位客人上门来找。”

听到这话,韦训神色疑惑,立刻站了起来,他一直以仆人名义随行,并未公开透露过姓名,因此在下圭县的通缉也只有“青衣奴”说法。过了潼关来到灵宝县后,连猞猁的题壁都没留下,是什么敌人指名道姓登门寻仇?

他沉声对宝珠说:“你先暂时回屋躲……”话没说完,宝珠已经拔腿突突突跑回自己房间,将弓上弦背在身后,又气势汹汹地回来了,身后是帮她抱着箭囊摸不着头脑的十三郎。

瞧她那要大杀四方的骄傲神气,韦训忍不住笑了,拱手道:“那今日就请九娘掠阵,照拂韦大了。”

三个人一起来到客栈大堂,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没有什么客人,只见八个身穿统一服色的家丁排成两列垂手站在门口,客栈外面停着一架华丽肩舆,一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撑开大油纸伞,从肩舆上迎出来一位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

这人二十七八岁年纪,长身鹤立,模样倒是挺端正,只是趾高气昂,满脸骄横之色,眼睛恨不得长在头顶上,一看就是富贵人家飞扬跋扈的纨绔子弟。

这人下来肩舆,迈着一种奇怪的四方步,一步一顿缓缓走进客栈之中,仿佛腿脚有些毛病似的,只是不肯撑拐,也不许旁人搀扶。

看见韦训之后,他喜形于色,立刻拱手施礼,大声说:“韦兄!多年不见了!你……你似乎长高了许多。”

韦训面无表情地瞪着他,后悔认识过这么个口无遮拦的傻子,想起这人是玉城人,老家就在灵宝县附近,出现在这里倒是不奇怪。

他皱着眉头回应一句:“庞良骥,多年不见,你还是很讨人嫌。”

被称作良骥的男子放声大笑,立刻命店主摆出最贵的酒菜宴席,要与韦训重续旧谊。

宝珠见韦训没有迎敌的意思,瞧了瞧十三郎,小沙弥也是满头雾水,问:“大师兄,这人是谁?”

韦训见到故人,有些莫可奈何的无力感,跟十三郎说:“这是老六……曾经的老六,他被赶走的时候你还没入门呢。”

十三郎恍然大悟,想起曾经听过的师门旧闻,多年前有位出身富豪人家的师兄,因为个性耿直拂逆了陈师古,被他辣手打断双腿革出师门,看来就是眼前这个身有残疾的华服纨绔了。

十三郎合掌施礼:“原来是六师兄,小僧善缘,排行十三,这厢有礼了。”

庞良骥似乎不能长时间站立,聊了几句,扶着桌子勉强坐下了,那管家立刻命仆人拿出自家带的酒具,为他张罗着温酒润喉。